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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裡說的呱呱叫,好像多講理似的。實際上,都是往她自己那邊拐。說啥小腳也得下地幹活,要真認真這麼說,那人家懷了身子的也下地幹活,她咋就不說了那?”
“不讓二郎下地,讓二郎上工,說啥是給家裡掙錢。這誰不知道,自打她回來,二郎每天在山上累死累活,往家裡拿的錢可越來越少。她天天懷裡吃食不斷,那都是哪來的錢?二郎偷摸從山上請假,到鎮上給她買吃的,你繼祖哥看見的就不止一回。”
“這些年,我跟家裡誰都沒紅過臉,就她……,那天你們不在跟前,不知道聽見沒有,她罵我還算了,連你們大伯娘,她都敢指著臉的罵。細情我也不跟你們說了,你們倆沒出閣的小姑娘,聽了要髒耳朵。她說的話,換個要點臉面的就說不出來。”
“家裡這些年雖說也有個磕絆,可大傢伙都還和和睦睦的。……她自己個吵架還算了,還挑唆著別人也不安寧……”
蔣氏倒了一通苦水,心中舒服多了。四房的連守信夫妻,還有蔓兒這幾個孩子,做人都很敦厚。和她們說些話,並不怕她們轉過頭去就給傳揚開來,或者在背後挑撥。
當然,連蔓兒有些不一樣。蔣氏飛快地掃了一眼連蔓兒。四房的其他人是不管怎樣,都不會傳閒話。但是連蔓兒,若是人惹了她,這小姑娘可是不管那麼多的。
因此,有連蔓兒在場的時候,她說話會更小心些。不過,她看的出來,連蔓兒一家都不喜歡趙秀娥,所以她才敢這麼毫無顧忌地說了那些話。
“你們小姐倆要模樣有模樣,要才幹有才幹,以後准能找個好婆家,沒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蔣氏笑著道。
“大嫂,你咋說著說著,拿我倆逗起樂子來了。”連蔓兒故意板臉道。
“蔓兒年紀還小,枝兒這年紀可快了。就我這些年看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論模樣性情沒一個能比得上枝兒的。”蔣氏又笑道,“我看啊,等這忙時候過去,說媒的都能踏破門檻子。”
“大嫂,你說啥那。”連枝兒就紅了臉。
“大嫂這是經驗之談,當年,大嫂家的門檻子,肯定被沒人踏破過。”連蔓兒就笑。
“你這小丫頭,還打趣起我來了。”蔣氏也笑了,“我是認真說的,枝兒……”
“繼祖媳婦?”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連秀兒的叫聲。
“老姑找我了。”蔣氏本想再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我先走了,等有空我再來找你倆說話。”
連枝兒和連蔓兒就送蔣氏出來。
連秀兒站在上房門口,看著蔣氏從西廂房出來,後面跟著連枝兒和連蔓兒,三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她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繼祖媳婦,你幹啥去了,去這半天?你奶找你描畫樣子,找你半天,你咋不吱聲?”連秀兒的語氣很不好,她平常對蔣氏並不是這樣的。
連蔓兒和連枝兒對視了一眼,雖然剛才她們聽蔣氏訴苦,但是如果連秀兒找蔣氏,她們也不會聽不見。
“我這就來。”蔣氏忙向連秀兒走了過去,“給繼祖納鞋底子,沒合適的線,找這半天才找著。……老姑,我那剛找出來一個新式的花樣,繡你那件新裙子正合適……”
連秀兒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不過還是扭過頭來,朝連枝兒和連蔓兒瞪了一眼,這才被蔣氏拉進了屋去。
連枝兒和連蔓兒扭身就要回屋,趙秀娥從對面的東廂房裡走了過來。
“這一家子,就她會溜須。把老姑哄的團團轉,咱爺和咱奶啥事都向著她。”趙秀娥坐在剛才蔣氏坐過的地方,冷笑著說道,“我是個直腸子的,就學不來她那一套。沒辦法,就得處處吃虧。”
“都說我不好,都說她好。誰讓她會裝好人那?表面上裝的菩薩似的,背地裡壞主意就屬她多。枝兒,蔓兒,你們倆年紀小,沒吃過虧,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說我厲害,我就是有啥說啥,都在明處。那樣的才是真厲害那,哄的你團團轉,背後賣了你,還讓你幫著她數錢那。”
“她恨我,我都知道。不就是我說了不公道,咱爺讓她們下地幹活了嗎?這不早就應該行的事?你們倆,打多小的時候就開始下地幹活了?他們大老爺們,就光吃飯不幹活。她比你們大了多少,你們能幹的活,她就不能幹?讓你們下地幹活,他們在家擎等著吃,他們也下的來臉,忍得下心。”
“咱家這些年,不就供他們爺們、娘們的了嗎?這還不知足,還想著我和你們二郎哥也供著她,以後我生了孩子,再繼續供他們?我呸她想的美。”
蔣氏含蓄,趙秀娥直白,兩個人個說個的理。
連蔓兒撫額,這就是傳說中的妯娌傾軋吧。
趙秀娥非常能說,先是將蔣氏貶斥的一無是處,又說她怎樣怎樣不容易,隨即話題一轉,轉到了連枝兒身上。
“枝兒今年十六了吧,四叔、四嬸也該安排給你說親了吧。看上哪家了,跟嫂子說說?”趙秀娥一臉的八卦道。
“秀娥嫂子,你說啥那。”提到這件事,連枝兒自然害羞。
“我又不是外人,跟我說說怕啥的。嫂子是過來人,還能給你參謀參謀啥的。”趙秀娥越發感興趣了,“我聽你二伯娘回來說了,那天老金家幫你們種地去了,哎呦,這騾子馬啥的,弄的滿地的人看……”
“秀娥嫂子,我爹娘說了,我姐年紀還小的,說親啥的,都不著急。不讓提這事那。”連蔓兒就攔住趙秀娥的話頭道。
趙秀娥正說的開心,被連蔓兒攔住了,就有些不高興。她不高興,就想讓別人也跟著不高興。
“你……”趙秀娥本想拿話刺一刺連枝兒和連蔓兒,張嘴說了一個你,就將下面的話咽了回去。她想起了那天連蔓兒對付周氏的情景。
連蔓兒惹不得。
“老金家,都說他家日子過的好。外面吹的山響,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我聽我爹還有鎮上的人說過老金家。老金是做鬍子的出身,殺人放火的。他那幾個兒子,也都不學好,吃喝嫖賭樣樣行。就在外邊擺個花架子,家裡面要啥沒啥,對媳婦,那不是打就是罵的,誰家的姑娘嫁進去都得吃苦,弄不好命都沒了。”
連蔓兒有些吃驚,老金家竟然這麼差?
“我這可是有一句是一句,別人怕他們家不敢說。要是別人,我也不說這些話。”趙秀娥道。
“他們家是好是壞,咱家跟他們沒來往,跟咱家沒啥關係。”連枝兒道。
“對,就是這個話。”趙秀娥點頭。
送走了趙秀娥,連蔓兒就沉思起來。
“姐,你說,她們咋都對你的婚事這麼關心那?”
第二百九十四章雨過天晴
“蔓兒,你別亂說。”連枝兒就道。她生性靦腆,雖然是在年幼的親妹妹面前,依舊有些害羞。
連蔓兒就從炕上下來,出去看了看,見沒人在附近,就關了門又轉回來,上炕挨著連枝兒坐了。姐倆就靠窗台坐著,外面有人來或者是有人經過,她們都會覺察道。
“姐,這就咱倆人。你跟別人不好意思,跟我還怕啥的。”連蔓兒用胳膊肘撞了撞連枝兒,小聲道。
連枝兒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臉色慢慢地沒那麼紅了。
“她們關心不關心的,這事最後不還是的咱爹娘做主。”連枝兒緩緩地道。
連蔓兒瞧了連枝兒一眼,心中微微一松。連枝兒雖然靦腆溫柔,但並不是個沒有主意的人。
“咱爹娘做主,那也得看你自己個願意不願意。”連蔓兒就道,“姐,你有啥話要是不好跟咱爹娘說,你就跟我說。我給你傳話,管保合你的心意。”
“人小鬼大的”連枝兒撲哧一聲樂道。
沒有再堅持說什麼都是爹娘做主,也沒有拒絕,連枝兒的意思,就是認可了她的話。連蔓兒也就抿著嘴笑起來。
“姐,你說那個喜寶咋樣?”氣氛這樣好,連蔓兒趁熱打鐵地問道。
“我能知道他咋樣,我又不認識他。”連枝兒道。
“我看他長的還行。家庭嗎,他家也就放高利貸,名聲不大好聽,不過也沒聽他家真做啥壞事。人的好賴啥的,有時候還真不能聽風就是雨。”連蔓兒說著話,就想起剛才趙秀娥說的話來。“咋秀娥嫂子把他家說那麼壞,要是真的,咱咋一點都不知道。”
“他家和咱家不是一路人。”連枝兒就道,“天下好人多了去了,我也不能各個都去認識。啥事,還得看個緣分。人長的模樣,是爹娘給的,看著不太磕磣就行。蔓兒,你以後也別看人外表。”
“啊?”連蔓兒吃驚地啊了一聲。她知道連枝兒的性格穩重,但是她沒想到,連枝兒的心態穩重、成熟到這種地步。
“……你看咱家,三郎哥長的好不好?可他懶,以後成家,他媳婦肯定累。還有花兒姐,長的也好看,可她心不好。”為了說服連蔓兒,連枝兒將眼前的例子拿了出來。
這在連枝兒是很難得的,因為,她幾乎從來不說別人的壞話,更何況是本家的人。
連蔓兒有些感動,她知道,連枝兒這是為了她好。
“嗯,姐,我記住了。看人不能看外表。”連蔓兒就點頭道。
看連枝兒的態度,是對喜寶沒什麼想法。那麼……
“姐,你看家興哥咋樣?”連蔓兒就又問。
連枝兒的眼神避開連蔓兒,兩隻手無意識地擺弄著衣角。
連蔓兒心中一動,看來連枝兒對於吳家興與喜寶,是不一樣的。
“姐,你說句話唄。”連蔓兒扯了扯連枝兒的衣角,故意道。
“要我說啥呀,人家也就來幫咱種個地,都是親戚,正常來往。……這事,終歸還是爹娘說了算。”連枝兒道。
“要說親戚,咱家跟他家可不算近。要論起來,咱跟吳二叔家更近,咋吳二叔家不來幫咱種地?這兩天,家興哥總偷摸看你,姐,你沒發現?”
“別瞎說。”連枝兒的臉微微又有些發紅,眼睛飛快地掃向窗外,似乎生怕被誰聽見了剛才連蔓兒的話。
連蔓兒不由得暗笑起來,她確信,對於吳家興的心意,連枝兒並不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