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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隨意地問了幾句戶部庫銀的事,見這個李衛對答如流,對每一筆進帳出帳都記得清清楚楚,說起各項數據來如數家珍,而且腦筋轉的極快,雖然可能不通文墨,言語粗鄙,但算數顯然不錯,確實如胤禛所言,是一能吏。
康熙本身也對算數極為精通,李衛這一特長,顯然很對他的胃口,臉上不由露出滿意的神色來。
聽了康熙和李衛這一番君臣對答,連明德的臉色都好了一些,跪下叩首道:「啟稟萬歲,臣不曾對手下之人全面了解,便妄下定論,請萬歲治臣失察之罪。」
「好了,愛卿快起來。」康熙連忙寬慰幾句,他當然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官員真去懲治明德。
康熙又和李衛說了幾句話,把他京察的成績改為『勤職』,就讓他跪安了。畢竟,萬歲爺幸王園,這是想與自家人相聚,以李衛的身份,顯然是沒資格陪駕的。
飲了幾杯香茗,康熙看著那盛開的牡丹花出神,過了許久,才忽然嘶啞著聲音問道:「胤禛,你前些日子去看你二哥了,保成……他怎麼樣?」
康熙這話一出,張廷玉和明德都打了個哆嗦,雖然此時已經是風和日麗的初春,但兩個人卻覺得一股子涼氣沿著背脊一直攀升到脖頸……雍親王的二哥是誰?那是廢太子,康熙最寵愛的中宮嫡子,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那一位也是滿朝文武認定的,這個大清朝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二哥身體還算康泰。」歐陽到沒有太多的想法,不過,他的回答也很謹慎,總不能跟這位萬歲爺說,他的太子好得不得了,不但顯得胖了,精神還很不錯,正在努力造人,這個月初,侍妾劉氏剛給他添了一個女兒。
事實上,康熙雖然把胤礽禁錮在咸安宮,但對他著實不錯,無論吃穿都還是與他原先還是太子時一樣,每一次選秀,各色美人也沒少指過去,再加上這位怎麼說也做了多年的太子,哪怕被廢,皇宮裡還真沒有哪個奴才敢作踐他,所以,除了缺少自由之外,胤礽的生活還是很舒適的……當然,在這個大清朝,一旦少了自由,就是物質條件再好,那種空虛寂寞,也足以把人逼瘋,這位爺多年下來只是沉迷女色,並沒有瘋癲頹廢,由此可見,這位真不愧是由康熙親自教導出來的太子,精神夠強悍的。
康熙的視線收回來,落在光滑的玉石桌面上,低聲道:「那就好……鄭家莊的王府也修建得差不多了。」
張廷玉和明德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歐陽也不說話,芷雲是根本就不明白康熙再說些什麼,一時間,牡丹台的氣氛有些許沉悶。
在康熙五十七年的時候,萬歲修繕鄭家莊行宮,便命人在那裡修了一座王室,一開始別人並不知道這是哪一位王爺的府邸,可到後來,萬歲爺居然派了重兵把其團團包圍,京城裡的人一下子明白了,這是打算給廢太子住的地方。
那時,大部分還想讓太子復立的官員們,才真的死了心,康熙爺既然有意將太子遷出紫禁城,顯然是不打算再選他做繼承人了。
「胤禛,朕不是個好阿瑪。」
一瞬間,張廷玉和明德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是聾的,兩個人都在心裡哀嚎,萬歲爺啊,您要感性,您要和兒子說說心裡話,能不能先讓奴才們迴避一下,奴才們的腦袋不是那麼不值錢的吧!
第74章 瑣碎
芷雲和歐陽當然不明白這兩個正經古人的哀鳴,他們倆到是覺得康熙這句話有七分正確,這位萬歲在孩子小的時候還是很有慈愛之心的,可對長大的兒孫們實在太過無情,將一乾子孫都折騰得夠嗆。
他實在不是個會養孩子的男人!
只是這話,康熙自己說可以,歐陽可不能說,不但不能說,連表露出來都不成,他只能板著臉,眸子裡隱約顯出幾分不贊同,卻又閉緊嘴一語不發。
好在,康熙也就寂寥了片時,就又恢復了和藹的笑容,拉著弘昊和弘晝的手,指點著他們看那妖嬈的春花,牡丹台的氣氛重新變得祥和。
不一會兒,弘昊和弘晝就拉著圓圓的手,拎著下人們準備的柳條編成的花籃,大刺刺地衝進了花叢里。
弘晝還美其名曰——要摘下花瓣兒來給自家額娘做胭脂,給小妹妹制頭花,芷雲頓時無奈,人家花開得如此好,如此努力,卻奈何碰不上惜花之人,反而遭了魔爪。
康熙到是很高興,他喜歡弘晝的一派天真無邪,也愛弘昊萬般無奈之下,依舊對弟弟無限縱容,近年來,他病魔纏身,精力不濟,已是衰老了,可兒子們正當壯年,還個個對那把龍椅虎視眈眈,攪得他頭痛欲裂,也只有對著天真無暇的孫子們,他才能找回自己曾經也有過的,對兒子們的慈愛之情了。
等到霞光映照,天色幽暗,康熙才最後看了玩得高興的孫兒孫女一眼,也不讓人打攪他們,就離開了圓明園。
聖駕剛走,李衛又跑回來,一入牡丹亭,先端起玉石桌子上的紫砂壺灌了一氣茶水,喝痛快了,用袖子抹了一把,笑道:「主子爺,今天可是讓那『老頭』吃了個悶虧……」
歐陽無語,瞅著他眉開眼笑的模樣搖頭道:「幸好福晉回去歇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李衛啊,你別老和明德作對,讓他不痛快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李衛傻呵呵地笑著抓了抓腦袋,道:「爺,您也別光說我,明明是他先看不起奴才的,他是狀元就了不起啊,咱們大清朝狀元有的是,還有不少一輩子做個七品小官兒升不上來的呢,奴才可沒覺得自己比那些狀元榜眼什麼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