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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兒李蟠轉移話題,可姜宸英這位鬚髮皆白的老大人還兀自琢磨著,他到底什麼時候寫了這麼一幅字,居然還被人弄出來販賣?弄得一屋子人都哭笑不得。
李蟠瞪了姜宸英一眼,故作不介意地擺擺手,不再理會他,只衝張卓笑道:「張大人公務繁忙,我們兩個到是閒著,就幫他跑跑腿兒,順便來見識見識真正的《六韜》竹簡,怎麼樣?貴店這竹簡能不能賣給張大人啊,要是不賣,好歹也得讓我們倆開開眼吧……」
聽李蟠這麼說,張卓笑了,「當然要賣,咱們開著店,萬萬沒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他也不想把這麼個話題繼續下去了,雖說這場面挺搞笑的,但到底這兩位如今都是朝廷命官,就算關係不錯,臉面還是得給,連忙把明德介紹給這二位,大家見過禮,說笑幾句,等明德將那六韜的竹簡奉上,李蟠還好,姜宸英的心思立即就轉了過來,把樟木盒子摟在懷裡再不撒手,哪裡還有空想什麼字畫。
拿了東西,李蟠也不急著走,四處張望了下,嗯,這店很特別——安放古董字畫的八寶閣到和一般的店裡沒什麼差別,可是,成排成排的高大貨架卻就這麼隨隨便便矗立著,筆墨紙硯已經分門別類地布置到相應貨架上,觸手可及,完全可以隨意拿在手中把玩,而且,每一件兒下面都貼著張便簽,上面寫了貨物的價格,規格,材質等等,讓人一目了然。
兩個夥計在大門處負責結帳,另外六個店夥計只在一旁候著,客人們詢問才開口,一點兒不像其它店裡的夥計那般拼命拉著客人介紹,要不是統一的銀灰色長袍的著裝,估計沒多少人能看出他們的身份。
李蟠眼睛裡閃過抹笑,道:「錦程啊,你可是越來越本事了,我也算是讀過幾年書的,可你這店裡的文房四寶……」他的手指輕輕地在一整套三十六種顏色形狀各異的墨錠擦了一下,放在筆尖上嗅了嗅,「香徹肌骨,真是好墨,尤其是這麼多種顏色,真是生平僅見……」
「是啊,以前我也見過不少色墨,顏色多的時候也不過十餘種,這一回算是長了見識了,看看這翠綠,還有這藍色的,寫出來的字鮮亮的很,簡直像寶石一樣,哎,天底下的能人就是多,什麼東西都能制出來……可惜,我這裡也只有五套,還是太少,要是能大批量製作就好了……」
其實,不光是李蟠看得出神,就連明德也不由讚嘆,自從松竹齋重新開業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親自來看,這地方占地面積不大,外表看著也不起眼,裡面的貨物還不貴,可這質量,確實很高,還有一些別地兒沒處見的特色貨物,怪不得區區數月,在這各色店面齊聚的琉璃廠,已然這般有名氣了。
他們卻不知,這店裡的色墨的全是芷雲用製作魔法墨水的廢料做的,純粹廢物利用,身為一個還不大富裕的法師,她可是摳門的很,說什麼也不願意浪費一點兒東西。
幾個人看了一通,一不留神,耽誤了時間,待回過神兒的時候,夥計們已經把燈燭點起來,天黑了,張卓一看,一撫額頭,苦笑:「呀,馬上就二更了……要不,把我平日裡用來休息的屋子收拾出來,三位湊合一下。」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李蟠聳聳肩:「得了,你也別折騰,去歇著吧,我看,今天晚上我們三個乾脆秉燭夜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清朝的宵禁令森嚴,暮鼓敲響,禁止出行,他們這些人,都是熟識律法的,總不能知法犯法吧。
雖然明德有些怕妹妹掛心他,可也只好點頭答應。
張卓也沒推辭,他也覺得讓這三位用自己的被褥,有些不合適,也不夠啊,可這地方又不是家裡,連個客房都沒有,哪又有多餘的被褥?而且,張卓還有一點兒小心思,他現在和明德走得這般近,當然想著要明德能更進一步,他也好沾些光,眼前這兩位都是當今聖上倚重的人,今年的鄉試,說不定他們就是主考,就是不是,和這兩個交流一番,對明德也是大有裨益。別的士子想要找人行卷尚且不容易,明德的好運氣自動上門,如果往外推,未免太笨了。
於是,就趕緊讓人收拾了間屋子,擺了一桌家常菜,酒水也沒有多放,意思意思地喝一點兒就行了。點上燈燭,燃起火爐,收拾妥當,逕自退了出去。
這三個人,李蟠,姜宸英不說,一個狀元一個探花,明德以前雖然不行,但現在的他,縱然不說什麼驚才絕艷,但到底能稱一句腹有詩書氣自華,也是出口成章,言之有物,所以這一夜,他們過得盡興得很,半點兒不寂寞。
這一晚上的交流,固然讓明德因為結交了兩個忘年交而興奮不已,李蟠和姜宸英卻也對明德滿肚子的詩書驚訝得很,姜宸英更是連連感嘆,現在的年輕人了不得,他像明德這麼大的年紀的時候,可沒他讀的詩書多。
兩個人都不是那心胸狹窄的人物,既然看重了他,乾脆就把有關科舉的那些門門道道一一與他分說,這些小竅門兒全是二人的切身體驗,自然是非常有用,聽得明德眼冒金光,一整夜過去了,居然還意猶未盡。要不是李蟠和姜宸英也是公務繁忙,說不定三個人還捨不得散去呢。
回到家,明德的興奮勁兒還沒下去,絮絮叨叨地跟自家妹子訴說自己有多麼多麼的好運……
芷雲一邊兒喝豆漿,一邊兒低著頭,玩味地笑著嘀咕:「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