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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元帥吩咐!」
儘管阿茲勒和虎牙統兵全都不多,可兩人不同於郭子儀等方面大將,正因為人數精煉,才更要趁此機會把叛軍之中的精壯編練進來,然後再留下自己需要的人,將其他收納叛軍稀釋到三路大軍中的正軍,從而進行第二次整編。如此利益均沾,又有崔乾佑等降將壓住陣腳,方才能夠讓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否則,一上來就奪權奪兵的主帥,誰能受得了?
今日便是杜士儀離開真定北上的日子。齊集於此的兵馬加上降卒,足有七八萬,當然不可能全部於這一日啟程出發,否則官道非得被全部擁塞不可,行軍也會分外困難。所以,各路兵馬從早幾日開始便遵從此前商議好的方略行軍,前次奇襲建下大功的僕固懷恩照舊不走尋常路,由深澤,過饒陽,至樂壽,然後直撲永定渠、漳水、巨馬水三水交匯之地屯兵。這裡是後世的天津,但現在卻沒有城池,不過是一處居人聚集的小鎮,只駐紮了叛軍一部。
至於郭程兩路大軍,則是從新市鎮出發,直撲定州博陵郡。就在杜士儀啟程的這一天,前方程千里已經傳來了捷報,博陵郡的新樂縣已下,叛軍千餘人接戰未久就紛紛投降。所以,帶著這個好消息啟程的時候,杜士儀自是心情很不錯。因為僕固懷恩此行又是奔襲,但考慮到很可能遇到單單騎兵不可能應付的情況,因此還帶了兩千陌刀軍,皆是有馬隨行,所以隨行杜士儀的,除卻前鋒營以及牙兵,便是河東軍的無馬步卒和降卒,人數超過一萬六千人。
除卻軍中額定的馬匹,但凡富庶的步卒往往也會置辦馬匹代步,朔方以及安北大都護府都是如此,西域和北庭亦是不缺馬匹,而河東節度使府在王忠嗣和裴休貞先後卸任後,步卒當然不會就窘迫到了無馬的地步,哪怕是安祿山兼任河東節度使後,把河東各牧監的好馬搜羅一空,甚至還殃及軍中積余,這下子,步卒們原本家中蓄養的馬在河東節度使府拿錢購買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就配備到了馬軍之中。
於是,搶軍功迫不及待的程千里和河東眾將沖得是高興了,被落下的步卒自是絲毫高興不起來。至於剛剛編練進來的叛軍降卒,對於沒有立刻對上舊日袍澤,反而都鬆了一口氣。
剛剛進入博陵郡境內,便有疾馳的傳令兵從後軍疾馳了過來,到中軍杜士儀面前方才一拱手沉聲說道:「元帥,長安急信。是太僕寺杜少卿的信使!」
知道幼子來信絕無小事,杜士儀立刻沉聲吩咐道:「帶來見我。」
儘管有如此判斷,可是,當見到送信者是龍泉時,杜士儀仍舊意外得很。他分明記得此前得報,龍泉等人留在雲州保護王容,如今卻突然又成了杜幼麟派來的信使,究竟是假借一個名義,還是說妻子已經悄然回返了長安?他不動聲色地接過了龍泉呈來的書信,就在行進的馬上展開看後,他不禁蹙起了眉頭。
王容都能夠打探到的情報,他當然不至於漏過,否則也不會在鄴郡和常山都只稍稍休整了數日便立刻進兵,可是,李隆基竟然還真的接受了史思明的降表!指望他在最後關頭撤兵,給叛軍留下喘息之機,簡直是痴心妄想!
這是在逼他啊!要麼就默認了招降史思明,讓其保有麾下實力;要麼就和作為正使前來的南陽王發生正面衝突。李隆基這次倒不怕這位南陽王到了他這裡,藉助三軍之力行廢立之舉?還是說認為派出一個高力士,以及挑選最後的精銳禁軍隨行,就可以防住這一招?又或者說,李隆基覺得南陽王即便要奪位,也一定會防著他杜士儀,故而一定會把招降史思明之事堅持到底?又或者還有別的卑鄙招數?
阿茲勒只是謹慎地落在後頭率兵警戒,並未立刻急不可耐地去打聽長安究竟有什麼事。直到杜士儀開口留下了龍泉在身邊,竟是連回信都不送了,他方才心頭驚疑了起來,可他還是忍到這一天傍晚紮營時,方才前往帥帳。牙兵通報之後,剛到門口,他就聽到杜士儀和龍泉說話的聲音。
「此前收復長安時,我已經正式收了杜隨為義子。你們幾人也都跟隨了我多年,情分沒有區別,所以從即日開始,人後你就改稱我一聲義父,行家禮。」
龍泉登時心中狂喜,連忙下拜口稱義父。待到起身,他方才一一說明了自己這大半年的經歷。從跟隨王容抵達雲州,以及此後隨軍進入河北道,見過顏杲卿另一子顏泉明後,回返雲州,王容得知史思明有意歸降後又緊趕著回長安,再到姜度夜襲東市,將史思明使節全部格殺,卻仍然難阻天子心意,最後方才輕聲說道:「高大將軍這次隨行而來,據說也是陛下嚴命,不知是否借他和義父多年交情,想要讓元帥默認這件事。」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杜士儀陰著臉迸出了這幾個字,見龍泉立刻喜上眉梢,他突然轉身往帳外說道:「剛剛牙兵都已經為你通報過了,既然來了,就不要躲在外頭偷聽。」
阿茲勒這才打起帘子入內,恭恭敬敬地行過禮後,他便直起腰大膽地說道:「義父既然有此心,何妨密令沿途各州縣,拖延南陽王一行的行程?」
龍泉立刻主動請纓道:「此事我來辦!從汲郡開始,沿途各州縣主司全都是義父一力徵辟的,而他們受盡了叛軍的苦,十有八九會希望此次大軍平定叛亂,殺了據有幽州的史思明!既然如此,讓他們瞞報前方行軍的進度,竭力拖一拖南陽王等人的行程,應該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