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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她曾經在隨同司馬承禎煉丹時,見過一種奇異的見水現字,天干則消的現象。而那滿城貼遍的針對李林甫的檄文,誰也不知道僅僅是出自兩個婢女霍清和張耀之手。

    「玉奴,我和元娘一塊來看你了。」玉真公主扶著固安公主站在那座看似肅穆,其實卻滿是說不清淒涼的墳墓前,想起如今長安城中煊赫已級的楊氏一門,她不禁牽扯著嘴角笑了笑,「能夠離開長安這座牢籠,你如今一定過得很自在,很逍遙,有時候我也恨不得像你這樣,拋開礙事的身份,和你一塊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我終究還是放不下。只是這一次,我卻也真真切切體會到了,我的祖母和姑姑當年那煊赫的權勢,究竟是何等滋味。」

    她們此次不過是背後煽風點火,可想當年的武后和太平公主,卻是在台前風光無限,翻手為雲覆手雨!

    「我們哪有則天皇后和太平公主那樣的野心,究其根本,我們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固安公主輕輕說了一句,不再年輕的臉上卻洋溢著非同一般的信心,「我們也並不想證明給別人看,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只是想讓人瞧瞧,沒有男人,女人一樣能夠過得很好!」

    「你啊,怪不得李魯蘇到了長安城之後,甚至都不敢見你,在路上偶爾遇見都繞道走!」

    玉真公主不禁啞然失笑,正要繼續揶揄幾句,她的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霍清從墓園入口匆匆而來,到近前屈膝一禮,低聲稟報導:「二位貴主,張博濟去了宣義坊楊釗的宅邸,不久之後,楊釗就跟著他去了平康坊李林甫家。」  

    「人之將死,李林甫是想試著看看能不能拿最後的籌碼籠絡楊釗,等他不在之後,照顧一下他的家小和黨羽,只可惜,他看錯人了!」固安公主輕蔑地冷笑了一聲,隨即淡淡地說道,「他這次損兵折將,要周顧的地方太多,甚至都沒注意到陳希烈。這位左相不顯山不露水,可那些彈劾李林甫的人中間,卻還有他的手筆!牆倒眾人推,他當年得了裴光庭多少好處,裴光庭死了卻不曾說過一句公道話,現在還指望自己有什麼萬一,家人能夠得到庇佑?」

    「元娘,我們接下來呢?」玉真公主卻不想再提李林甫了,因為她心裡很清楚,李林甫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李隆基的默許甚至縱容。

    「接下來不用我們動手,據我所知,李林甫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到時候自有楊釗這頭惡狼去對付他這頭病虎,不用擔心他們一時的合流。至於要從這一次的事情銜尾追到阿弟身上,絕不可能,楊釗也不敢輕易移開精力來對付阿弟,畢竟,這次李林甫分心二用,便是落敗的關鍵。需要留心的,還是王忠嗣,別看人人都為他鳴冤,說他是忠臣良將,可越是如此,陛下在最初的憐憫過後,疑忌之心卻會更重。事情雖是臨時而起,阿弟授意,我們一口氣推到風口浪尖上的,總不能做個半吊子,丟下王忠嗣的死活不管。只可惜,司馬宗主留下的藥只剩下獨一份了,王忠嗣也顯見不是肯死遁的人。」  

    從朔方夏州,一直到安北牙帳城這數千里路程上,杜士儀總共設了十個小堡,每個小堡之間用發信筒交換城防安全與否的訊息,同時由信使往來,傳遞用暗語寫成的從長安來的各種情報。每一天,一匹匹快馬和信使交替奔馳在這一條他劃出來的固定驛路上,長安城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能在半個月之內抵達杜士儀的案頭,而他的一應奏疏,也能夠在最快的速度送到天子案頭。但更多的時候,這一條驛道則是負責將他的每一個指令,傳遞到大唐的中樞以及各地。

    所以,長安城的那一場軒然大波,在十數日之後,杜士儀就已經全都知道了,不但如此,每日源源不斷的情報,更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所有發展脈絡給剖析得清清楚楚。當得知李林甫強撐病體到興慶宮中,聲淚俱下地請求罷相,言談中暗指這次群起而攻是別人蓄意而為,天子竟是撫慰了這位宰相一通,沒有答應其辭相的請求時,杜士儀卻並不覺得有任何氣餒。

    事已至此,李林甫若還在相位,多少在這場風波中竭盡全力的人會不安?就連當今天子,恐怕也正在計算著什麼時候把李林甫丟出去平息眾怒最合適!

    平心而論,李林甫在處置政務上,並沒有太大的偏頗,也沒有一味任人唯親,這些年來大唐能夠維持表面上的盛世格局,李林甫功不可沒。可是,這位右相剷除異己,堵塞言路,陷害忠臣良將的手段,實在是太令人齒冷了!  

    「大帥。」龍泉叩門之後悄然進來,行過禮後便開口說道,「安祿山打算對契丹用兵了,他果然用了奚人為嚮導,總計大約要動用五六萬兵馬,號稱十五萬!」

    「長安城這麼大的動靜,他又怎會不知道?大概是想憑著這次天大的軍功,一舉蓋過已經顯然過了氣的王忠嗣,還有我。」

    於是,杜士儀雙掌輕輕合捏在了一起,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親自去一次都播見你的羅俟斤。要知道,幽州兵馬不論漢騎還是蕃軍,全都是我大唐子民,不要讓安祿山隨隨便便把太多無辜將士的性命給糟蹋了,請他務必把時機掌握好!至於我,先親自去迎一迎從骨利乾親自趕來的那位鄂溫余吾俟斤!」

    如果換成三十年前,那麼,他一定會竭力挽救這些無辜將卒的命,可這麼多年在官場上打滾,面對各種險惡的搏殺算計,他的心硬了,血冷了,所有的計算都帶上了赤裸裸的功利色彩。否則,他不僅僅會暗示一句不要死太多無辜的人!借著這一場仗坑死安祿山也並非不可能,可他需要一個有人揭竿而起的契機,需要再多一點時間,在人人都只道是奸臣亂朝綱之外,再讓天下的軍民都覺得昏君當道,東宮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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