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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兒子,原本只是強打精神迎駕的趙麗妃眼睛裡頓時煥發出了更加動人的神采。宮中上下人等,再沒有比她出身更低賤的,父兄雖得大官,可全然無權無能,幫不上她,她能指望的,也只有這僅有的兒子李瑛。好在李瑛一路順順噹噹冊封了太子,又勤奮好學,卻是她心頭最大的安慰!
「三郎說的是,兒子長大了,妾就是哪一日走了,也心頭無憾。」
「何必說這些喪氣話?我看你嫵媚風情,不減當年。」李隆基很自然地把趙麗妃攬在了懷中,又和顏悅色地說道,「不要整日悶在承香殿中,也不妨出去走走,到別人那兒坐一坐。阿王那裡,從前你不是常去的?」
「妾如今是有病氣的人,皇后殿下統管後宮,又好與柳婕妤探詩論文,妾怎好去打攪?」趙麗妃想起承香殿如今這冷冷清清的架勢,再回憶當年太子初封時的門庭若市,只覺得心頭又酸又澀,當即冷笑道,「至於別人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肯讓我踏進門去?也只有惠妃常常親自來噓寒問暖,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各種藥材和偏方,我這廢人卻什麼都回報不得!」
聽到這裡,李隆基頓時眉頭微蹙,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舒展了開來:「既然惠妃常來,你病稍好之後也不妨常往,散散心之後,也許身體就康健了。」
從午膳之後到整整一個下午,李隆基都始終盤桓在承香殿,消息傳到各處,自是引來后妃們一片譁然。只有正在修剪宮中溫房送來的花枝,準備插瓶的武惠妃,不動聲色地將手中那一枝花修剪得整整齊齊,信手插入了瓶中,這才笑著點了點頭。
「麗妃總算是否極泰來了!」
第174章 競相染指
修真坊葛宅,王毛仲平素常來常往慣了。然而,這一日他在正門之前一下馬,立時有熟悉他的葛家家奴迎上前來,稱呼了一聲王大將軍,便誠惶誠恐地說道:「太夫人病了,這會兒我家葛大將軍正在寢堂衣不解帶服侍,從昨兒個晚上至今,不敢擅離片刻,恐怕沒時間接待將軍。」
聞聽此言,本就憋著一肚子氣的王毛仲頓時眉頭大皺,隨即硬梆梆地冷笑道:「太夫人既然病了,我正當探望探望!」
此話一出,那家奴登時為之一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毛仲長驅直入。須臾,儀門之處也有人迎了出來,可好說歹說都沒能讓王毛仲放緩腳步。終於,到了那座紅白相間富麗堂皇的寢堂門外,膀大腰圓一臉大鬍子的葛福順終於無可奈何親自迎了出來。
「王兄,家母病了,萬騎之事我一時半會沒工夫理會,你若是有事情,不妨去找陳玄禮……」
「我就要找你,怎麼,你還打算把我趕出去?」王毛仲蠻不講理地冷笑了一聲,見葛福順無可奈何,他這才緩和了語氣說道,「你既然說太夫人病了,那好,我好歹也是晚輩,讓我進去探望探望,我看過病人這就走!」
情知母親只是裝病,斷然瞞不住人,葛福順一時語塞,但見王毛仲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只能幹咳一聲道:「家母剛剛睡下,還是不要攪擾了她,王兄既然來了,請到我屋子裡坐吧,有什麼話我洗耳恭聽就是。」
葛福順既然已經服軟,王毛仲不為己甚,也就收起了剛剛那咄咄逼人的態勢,隨著其一路往外。等進了一座大門寬闊上懸牌匾曰武堂的高堂,他一跨過門檻進去,便四下掃了一眼那些各式各樣的珍奇兵器,嗤笑一聲道:「都這麼多年了,葛兄這脾氣還是老樣子。你就是再打多少仗,這輩子也用不上這些兵器。不是我說你,你兒子固然不少,可兒子穿孫子再傳重孫,這幾代人也未必用得完。」
「那你收在家裡的御馬,難道就騎得完?」葛福順可不願意在王毛仲面前處處落下風,當即反諷了一句,這才笑眯眯地說道,「再者,這些兵器和你家那些御馬一樣,都是聖人賞賜。君恩如海,留給日後小一輩的,可不是寶貝?」
「以前是君恩如海,現在卻未必了!」王毛仲倏然沉下了臉,見葛福順仿佛有些心不在焉,他便加重了語氣說道,「這肖樂的事情暫且不提,可馬崇是誰?你可還記得,當年兩次最最危急的時刻,就是他帶著人殺進去的!就因為殺了個微不足道的平民,難道連減贖都不行?」
肖樂的事情不提,葛福順雖不清楚具體緣由,卻大概明白肖樂之死總和王毛仲有脫不開的干係。然而,不過一個有告身的媵妾之兄,又不是正經的妻兄,他犯不著因為這個和正當紅的王毛仲鬧彆扭。可眼下馬崇的事情就不一樣了。馬崇固然是萬騎將軍,可殺人罪證確鑿,更何況連王毛仲都在裴寬面前碰了釘子,宋璟這個宰相又據說在御前直言,哪裡還有翻案的餘地?
「無論是減也好,是贖也好,都得是流刑以下的罪方才能得減,馬崇是不可能了。王兄,也不用事事都非得護短,這種事也該給他們一個教訓,以免日後事事都給他們擦屁股,咱們忙都忙不過來!你看陳玄禮,他多聰明,任事不沾手,樂得逍遙!」
「他聰明?就是因為他滑頭,什麼事情都不辦,你看如今他手底下還有誰一心一意指望他?」王毛仲嗤之以鼻,可見葛福順只搖頭,他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這會兒不禁惱火地捶著憑几,恨恨地說道,「最近真是流年不利,一樁接一樁都是各種各樣的鬧心事!我已經仁至義盡,算他馬崇倒霉!倒是多管閒事的宋璟,我倒要看看他還能風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