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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儀答應了一聲,有了這藉口,見高力士顯然沒有別的話要帶給這兩位宰相,他就乾脆跟著高力士溜之大吉。等到的出了裴光庭直房走了老遠,發現身後再沒有剛剛那仿佛要吵翻天的勢頭,他方才對著前頭的高力士笑著說道:「今日多虧高將軍。」
「哪裡哪裡,我也是因為陛下的吩咐偶爾過來瞧瞧,誰知道竟然鬧得這般模樣。」高力士回過頭來笑了笑,那笑意卻有些讓人發涼,「裴相國太要強了,陛下也看過此次注擬的結果,何至於如裴相國所言?」
高力士這聲音不大不小,並不止他身後的杜士儀聽見了,四周圍距離不遠的那些門下省屬官乃至於屬吏,全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只要不是呆子,全都明白了高力士這番話的言下之意,對於裴光庭此次復出後的大動干戈,當今天子並不滿意!
第717章 兩敗俱傷亦奢望
平康坊裴光庭宅,在好不容易迎來了十數日的安定之後,這一天傍晚又陷入了慌亂。侍中裴光庭在從門下省回來之後,便突然昏厥不省人事,儘管裴稹立時歸來,之前就留在裴宅的大夫也緊急施救,可裴光庭雖是堪堪醒來,半邊身子卻已經不會動了。無疑,這一次的驟然昏厥比之前的病更重。可即便到了這個份上,在終於恢復了說話能力之後,裴光庭卻抓著裴稹的袖子,低聲說出了一句話。
「把我書齋書案上……左邊第三卷奏疏……呈送陛下……」
儘管是身為最親近的兒子,但裴稹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聽清楚了父親的意思。眼見裴光庭那依舊不容置疑的表情,儘管他想要勸說,最終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可是,等到他進了書齋找到那一卷奏疏時,卻忍不住擔憂翻開來看了看,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登時面色大變。
今天中書令蕭嵩和父親之間的爭執,須臾就已經傳到了其餘各處,甚至連高力士說的話也一併傳開,儘管他只是京兆府錄事參軍,但此中細節卻也有人在他面前搬弄。事情到了這份上,父親再這樣固執己見,只會觸怒天子,更何況這只是意氣之爭!
不見當初宇文融和崔隱甫一直逮著張說不放,由是天子盛怒之下兩邊各打五十大板,一邊令張說致仕,另外一邊則令崔隱甫侍母,宇文融外放?如今父親倘若和蕭嵩繼續這麼頂下去,只怕會……等等,莫非父親想的就是和蕭嵩兩敗俱傷?沒錯,定然如此,要知道,這些天父親雖然每天堅持去門下省理事,可其實之前的病根本就沒有好,或者說只是強行壓下……
裴稹越是想越是心亂如麻,捏著那奏疏竟是進退兩難。可就在他猶疑之際,外頭傳來了砰砰敲門聲,緊跟著就是一個僕從驚惶的聲音。
「郎君,郎君,郎主又昏過去了!」
當裴稹匆匆衝進了裴光庭的寢室時,就只見母親武氏正呆呆地被侍婢拉開,一臉的茫然無措。而床榻前,那個長安城中出了名醫術精湛的大夫正在死命地忙活著,意識到如今的情形很是不妙,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奏疏,一時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他只聽得外間傳來了一陣喧譁,緊跟著竟是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
「裴相國如何了?」
認出那是李林甫,武氏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李林甫的手:「十郎,裴郎回到家便昏厥了一次,剛剛甦醒不過片刻,就又昏過去了!」
李林甫見武氏梨花帶雨,比平日更添三分嫵媚,可這時節他半點風花雪月的興趣都沒有,張了張嘴後卻沒有勸解。在看到裴稹也走上前來後,他慌忙將武氏交託給了一旁的兩個侍婢,迎了上前後低聲向裴稹問道:「裴相國的情形真的很不好?」
裴稹知道,李林甫是父親最信賴的僚友,因此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後就低聲說道:「父親之前就是強撐著復出的,其實病情只是用了虎狼之藥暫且壓下……」
「糊塗啊,糊塗!我和他相交了這麼多年,他怎麼竟然這麼糊塗!」在一瞬間的驚愕過後,李林甫立時反應了過來,竟是捶胸頓足,「他比蕭嵩那老匹夫年輕十歲,總比他耗得起,怎麼能作踐自己的身體!裴兄,你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自己的妻兒著想!」
武氏原本就已經哭成了淚人,聽到李林甫這般說法,她就更加禁不住眼淚了。就連裴稹,在聽得李林甫這樣的悲嘆後,也不禁心酸悲切難當。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李林甫方才看著裴稹問道:「道安,裴相國在昏過去之前,可有什麼交代你的話?」
李林甫不說,裴稹簡直幾乎忘記了手頭那一卷奏疏。他不由自主地低頭往右手看去,而李林甫自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瞄了一眼後心裡一縮,繼而就低聲問道:「莫非這是裴相國要上呈陛下的奏疏?如果可以,能否讓我一觀?」
裴稹本想拒絕,可這時候,武氏已經甩開侍婢上了前來,沉聲吩咐道:「大郎,你阿爺和李十郎向來交心,若是你阿爺留下什麼東西要進呈,讓李十郎看看也並無干礙之處。就算有什麼難處,也總能夠多一個人商量。」
關鍵時刻能有武氏幫忙說話,李林甫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果然,裴稹在母親的遊說下終於同意了,雙手將那一卷東西送到了他的面前。他連忙伸手將其一把抓了過來,定了定神後緩緩打開,等到一目十行看完,他就立時深幸自己還好緊趕慢趕地到了裴家,否則萬一裴稹真的按照裴光庭這話把奏疏呈遞上去,那麼別說裴光庭自己,他也非得被給拖累得害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