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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唐文壇上,他們無論官職還是文采,都執一時之牛耳。而徐堅賀知章,也以其文章的老到而一度供職麗正書院,也就是如今的集賢殿書院,亦是一等風流人物。相形之下,如王維也好,杜士儀也好,別的才子也好,都得算是小一輩了。至於源乾曜,當年和姚崇搭過一次班子,又和張嘉貞、張說,如今再和李元紘杜暹搭檔為相,真要屈指一算擔任宰相的年限,開元以來無人能出其右。
王昌齡既然能高中進士,自然不是一味只會讀書作詩的人,在省試之前,權貴之門也沒少拜訪過,如杜士儀這樣有針對性的指點,他心領神會,回家之後便苦苦斟酌了自薦書,親自往五家送了過去。可大唐每年新進士好幾十,候選的人自然不少,再加上新一年為了京兆府解試的士子們又開始了一年一度的投遞墨卷,他對於自己的自薦書能有什麼效果著實有些不自信。然而,不過次日,禮部尚書蘇頲就派了人下帖邀請。
他肅容登門之後,五十有八的蘇頲饒有興致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便笑著說道:「杜十九郎從外歸來,前日獻書言說從前我在成都見過的李十二郎近況,又言及剛剛相交一位友人,其詩著實氣吞山河,和李十二郎的瑰麗多彩別有一番不同滋味。杜十九郎雖不在我門下走動,但他稱讚的人,想來不同尋常,我一時興起,找了你今科的灞橋賦來看,果是不同凡響。」
只是一面之交,杜士儀竟然幫了他這樣的大忙,要知道,杜士儀確實是和蘇頲沒什麼交情的!
王昌齡連忙謙遜道:「不敢當蘇尚書之贊,末學後進對蘇尚書一直都仰慕得很,沒想到今日能有幸當面拜見,實在是莫大的幸事!」
「呵呵,我和燕公言及過你的事,你如今既是候選,不妨多多走走,多結交一些友人知己。」
蘇頲儘管也和宋璟搭檔當過宰相,但時間不長,而且那時候居於輔佐地位,對於權位也不甚戀棧,對於杜士儀的才學也好,建言政績也罷,客觀的評價更多一些。他留下了王昌齡獻上的詩文,又回贈了自己的一本詩集,留著人談天說地半個時辰,這才令人將其送了出去。
在當朝禮部尚書面前受到如此厚待,對於自幼困窘的王昌齡來說,簡直是進士及第之後最大的驚喜之一,當天晚上甚至都沒睡好覺。而更令他狂喜的是,接下來兩日,徐堅和賀知章竟然都撥冗見了他,儘管時間都只有短短的半個時辰,但都留下了他獻上的詩文,這種進展簡直讓他覺得做夢。當源乾曜派人送來的帖子遞到了他的跟前時,他竟是興奮得有些麻木了。
敦化坊的源乾曜宅邸,亦是烏頭門內朱門列戟,但王昌齡一路所見,卻發現這座宰相大宅之內並沒有太多仆傭,從外到內,隱隱之中透出的氣氛不是整肅,而是閒適。尤其是當被人引進源乾曜書齋,見這位當朝宰相葛巾布袍正在和杜士儀說話時,那種輕鬆的氛圍更是也感染了他。趨前行禮過後,他就只見源乾曜指了指旁邊的坐具,親和毫無架子地吩咐道:「坐。」
王昌齡不知道杜士儀今天是真的湊巧在此,還是特意前來,但連日以來的種種已經讓他心頭感激得很,此刻拱手又和杜士儀打過招呼後,這才入座。甫一落座,他就只聽源乾曜又開口說道:「少伯所求,君禮已經說了,我自是盡知。你當年寒微時甚至一度親自農耕,如今卻能夠科場題名進士及第,著實是來之不易。年底吏部集選時,秘書省應有校書郎缺額,到時候我自會為你提一提。」
「多謝源相國!多謝君禮!」王昌齡簡直覺得喉頭都已經哽咽了,勉強說出這幾個字之後就再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所幸就在這時候,杜士儀對王昌齡笑道:「燕公那兒,我有些發怵,所以投信時不敢為少伯兄多說什麼,而許公之處,幸好因為當初入蜀時的一番偶遇,總算能說上幾句話。至於賀禮部徐學士,那都是當初我在麗正書院時共事過的前輩,為你美言一二,也只是舉手之勞。若無你那雄渾詩文,我就是再多言一萬句也是枉然,既是惺惺相惜,少伯兄就不用多提謝字。」
源乾曜笑眯眯地看了杜士儀一眼,這才和藹地說道:「看少伯形狀,心情恐怕激盪難言。如此,我那後院正有蓮花開得好,你去賞玩賞玩,回來時口占一首詩如何?」
王昌齡知道自己這會兒若是置身書齋,確實一定會渾渾噩噩無所適從,源乾曜為自己這般開口解圍,他立時起身應是,隨即告退而去。他一走,源乾曜就指著杜士儀道:「你啊你啊,官還不大,提攜友人卻是不遺餘力,一面之緣便能做到如此,這還真是少有!」
「源相國等諸位前賢還不是一樣提攜後進不遺餘力?」杜士儀笑著奉承了一句。
「那你就不為你家妹妹的妹夫王夏卿,求一個美職麼?」
「他制舉高第,立時便可釋褐授官,何用我多事?」
「所以說,你算得實在太精!」源乾曜想起當初自己在京兆尹任上,還為了杜士儀惹出來的那麼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官司而焦頭爛額,轉眼間杜士儀便已經歷四任官,進了七品,不禁有些感慨萬千。再想想李元紘悄悄遞來的訊息,他躊躇片刻便開口說道,「君禮,我和朱坡京兆公頗有些交情,你取中制頭是在我任上,為左拾遺又是在我屬下,如今你已經為官六載有餘,官居殿中侍御史,我與京兆公書信往來時,也嘆過他慧眼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