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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4章 義子將前鋒,兒統飛龍騎
在杜幼麟蒙頭大睡的這一天一夜中,發生了很多事情。朝中並不僅僅是因為楊國忠被殺而騰出了一個右相的位子,韋見素也主動擔負安祿山叛亂的責任,請辭左相,所以,政事堂的兩個宰相之位竟是全都騰了出來!儘管在此之前,大唐每代天子常常都會同時任用三四個甚至更多的宰相,但李隆基從開元初年起,便大多都是採用兩個宰相搭檔的制度,一正一副,偶爾雖有例外,但那個多出來的宰相不多時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去職。
所以,現如今呼聲最高的,正是早早就因軍功加同中書門下三品,眾望所歸的杜士儀!可在昨天早朝之上,杜士儀便堅決不肯接受,反而推舉了御史大夫裴寬。想也知道,裴寬當然也是堅決推辭,但卻被杜士儀以叛軍動亂,天子臥病,國事不可無人處置為由,硬推去了臨時主持政事堂。
當杜幼麟從干將口中了解了這一系列經過,來到京兆府廨的時候,卻是撲了個空。裴寬不在這裡,而是去了政事堂,就連他的父親杜士儀也已經離開,據說是去了宮中禁苑整備兵馬,前往討擊叛軍,順便給即將回歸的禁軍騰地方。面對這麼一個消息,他不敢耽擱,立刻匆匆趕往大明宮。如今天子剛剛回來,病著根本不能理事,所以即便杜幼麟只是區區一個光祿丞,此前負責守御長安時的臨時腰牌卻還有效,總算是平安無事進了宮去。
當他終於來到往日屯駐左龍武軍和左羽林軍的左銀台門時,陡然之間聽到了一陣響亮的應和聲。循聲望去,他就只見旌旗招展,將卒方陣整齊肅然,而在高處說話的,正是僕固懷恩。他對父親麾下這位勇將並不算太熟悉,此刻佇立傾聽,聽到對方並沒有著力渲染平叛之後的犒賞,而是從此前杜士儀對軍中漢蕃一視同仁施恩入手,通過鼓動將士的忠義之心,號召來日與叛軍的決戰。直到聽完,他召來一個站崗的小卒,這才問清父親在右銀台門。
相比有夾道直通興慶宮的右銀台門附近,禁苑西邊的左銀台門就只駐紮了阿茲勒的前鋒營。在長安解圍前的一晚血戰和次日的決戰之後,阿茲勒的前鋒營減員將近三成,立下了赫赫大功,讓叛軍之中的驍將田乾真吃盡了苦頭。此時此刻,親自來迎接杜幼麟的他臉上便是喜滋滋的。
杜幼麟和阿茲勒雖不像兄長與其那麼熟,可也並不拘禮,當即打趣道:「看你這麼高興,可是阿爺給了你什麼大好處?」
「哪有,剛被大帥劈頭蓋臉痛罵了一頓。」阿茲勒見杜幼麟瞪大了眼睛,顯然不相信,他便眉開眼笑地說道,「可大帥今天正式收我為義子了!」
杜幼麟頓時驚咦了一聲,隨即便笑了起來:「阿爺總算開了這個口,那日後我可得叫你一聲阿兄了!」
節帥收義子,這在各大邊鎮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比如安祿山的義子就足有萬把人,他自己連名字都記不全,其實只是個名義而已,在安祿山那些親生兒子面前,也就是如同一介下屬,即便安忠志這樣得寵的也不例外。杜士儀卻自始至終就沒有開這個口子,身邊人中賦予杜姓的,至今也不到十個,也沒有正式定下父子名分。所以,聽到杜幼麟這一聲阿兄,阿茲勒只覺得渾身毛孔仿佛都舒張了開來,隨即趕緊搖搖頭道:「這我怎敢當,小郎君太客氣了!」
「這些年來,我和大兄都不在阿爺身邊,你鞍前馬後跟隨南征北戰,比我們盡孝更多,阿爺都正式收你為義子了,我這一聲阿兄怎不應當?」杜幼麟說著便突然停下步子,又對阿茲勒深深一揖,慌得對方趕緊往旁邊閃開,又還禮不迭。他卻一把將阿茲勒攙扶了起來,隨即誠懇地說道,「就是此刻大兄在此,也一定會認你這個兄長的。」
阿茲勒就是杜廣元當初去中受降城拂雲祠帶回來的,想想那位長公子的性子,他就知道,杜幼麟說的話絕不是誑言。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覺得暖流涌動,陪著杜幼麟繼續往前走時,他就低聲說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義父,能有今天,全都是義父所賜,只要義父說一句話,縱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會遵從,還請小郎君放心!」
說著這句再爛俗不過的話時,阿茲勒卻往興慶宮的方向瞥了一眼。見其這幅光景,杜幼麟心中一跳,立刻明白了他這表忠心的含義。可是,即便他已經接受了父親的種種做法,也已經對李隆基這個天子完全失望,可要做出弒君之事,他心裡仍然還有一道很難越過去的溝坎。因此,他沒有去接阿茲勒這話茬,反而岔開話題問道:「我從左銀台門過來,只見仆固將軍正在整軍,阿爺在你這裡也是在整軍?」
「小郎君以為剛剛義父為何痛責我?就是罵我太大手大腳,即便前鋒營中盡皆死士,也不該這麼敗家。如果不是現如今正在戰時,我又總算有功,他就要打我的軍棍以儆效尤了!」嘴裡這麼說,阿茲勒臉上卻在笑,「所以,我這次不會跟隨出征,而是駐守長安。雖說我這裡就只剩下了千餘人,可接連兩戰下來,想必長安城上下人等,全都知道我這個人是瘋的,要拿下我這千餘人,那他們就得準備上萬人來填!」
說到這裡,見杜幼麟倒吸一口涼氣,阿茲勒就輕描淡寫地說道:「至於義父,他正在飛龍廄檢視馬匹。」
飛龍廄在大唐的歷史中曾經占據了重要的地位。武周時期,武后擇選宮中善馬術的內侍,用飛龍院中飼養的御馬,打造了一支內飛龍騎,隸屬於飛龍使管轄,而到了開元天寶年間,飛龍使隸屬於閒廄使,但更多時候卻歸宦官調動,比如高力士當年便曾經調動過飛龍甲騎。但在天子西逃的時候,飛龍騎也都跟著去了,如今飛龍廄中雖不能說空空如也,剩下的馬卻也只有老弱病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