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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事和王毛仲的事正好碰在一起,你真能夠兩頭兼顧?」
「那就一起解決。說來還真是天助我也,我在玉真觀中,正巧聽到了一個消息……」
從正月十五到十七這三天,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固然是金吾不禁夜的狂歡時節,對於百官來說則也是正月里的假期之一,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享受這種節慶閒暇的福氣。如李元紘杜暹這樣的宰相,如宋璟這樣已經不再是宰相的高官,遇到緊急的軍國大事,亦要隨時備天子徵召。而這一天,在紫宸殿中雲集一堂的,不止是李元紘杜暹宋璟,還有兵部尚書張齊丘,戶部尚書王晙,後兩者都曾經鎮守朔方,算得上是出將入相的典範了。
而他們所要商討的,正是一件剛剛從嶺南傳來的消息——有當地土僚造反,已經連陷四十餘城,而且其中賊首陳行范還已經稱帝,大封手下。
儘管相比大唐的北部,甚至西南,嶺南一直都是不受重視的地方,但這樣大規模的叛亂,仍然可以算得上是震動朝堂的大事。如今的大唐國力雄厚,面對這種不可容忍的叛亂,君臣的意見自然空前一致,然而,對於派誰去,一時卻各自有所分歧。
王君毚固然已經戰歿,但新任瓜州都督張守珪,以及在朔方有聲有色的信安王李禕,甚至在河西的蕭嵩,在李隆基眼中都是可信之人,更不用說整個北方,有勇武之名的武將多如牛毛,但杜暹的一句殺雞焉用牛刀,他也異常贊同。想著想著,李隆基心裡就冒出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上次南方叛亂,楊思勖領軍勢如破竹,此番何妨再讓楊思勖前往?
他這麼想的,口中自然也這麼說。然而,對於楊思勖這位崛起於中宗時期的驍勇內侍,文官們在意的卻並不是他的驍勇,而是他出自宦官的身份。尤其是王晙和張齊丘這兩位起自朔方節鎮的昔日大帥,便異口同聲地說,朝中尚有人可用,更何況楊思勖已經功勳彪炳,不若磨練一下其他武將。見宋璟和杜暹李元紘也都表示贊同,李隆基想了想便站起身來。
「既如此,朕再斟酌一下。」
屏退了群臣,李隆基卻不想在紫宸殿中多留,信步出了這座內朝宮殿。自從興慶宮擴建完工,他越來越多的時間都會移步那裡。畢竟,相較於這座富麗堂皇舉世無雙,可卻留下了祖母武后和父親睿宗太多痕跡的大明宮,他從小長大的興慶宮潛邸來得親切。所以,這會兒他帶著高力士楊思勖等內侍由夾道前往興慶宮,在龍池西北面的沉香亭稍一停留時,他突然頭也不回地對楊思勖問了一句話。
「楊思勖,嶺南逆僚叛亂,你可有對策?」
這樣大的事,楊思勖作為如今內侍中最高品的,哪裡會不知情?對於打仗的事,他素來自負,想也不想地沉聲說道:「無需徵調北面兵馬,只消從桂州和嶺北發兵征討就行了。之所以被那些逆僚連戰連捷,也是因為嶺南沒有得力的將領,所以將熊熊一窩!大家,某請纓前往!」
見楊思勖說著說著就立刻開始來勁了,高力士暗贊一聲妙,卻見李隆基也面露欣然,他就故意為難地說道:「其實,這消息一出,據說王大將軍也躍躍欲試。畢竟,他也好些年不曾帶兵征戰了,只能看著別人沙場建功,耐不住也是正常。」
楊思勖事先得了高力士知會,否則只憑這一句話,他非炸了不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悶悶不樂地說道:「他已經是統領北衙禁軍的主將了,和我爭這種苦差事幹什麼?他若真的想去,那我也不是不能讓了他……」
李隆基聽得王毛仲竟然也有意領軍,不禁目光一閃,旋即便笑著說道:「王毛仲竟然也閒不住了麼?朕還以為他富貴日子過得不想挪動了!」
「那是自然,誰不想建功立業,出將入相?」高力士用最輕描淡寫的口吻答了一句,眼角餘光瞥見李隆基果然面色微動,他便繼續保持平淡的語調,笑眯眯地說道,「要知道,兵部張尚書不是這兩年身體有些欠佳,此前還一度提過要致仕?」
只是短短的兩句話,就使得李隆基漫步興慶宮的興致為之大減。見天子不再接話茬,意興闌珊地背手出了沉香亭,楊思勖就對高力士低聲說道:「你這做戲會不會做得太過了?萬一大家真的讓那北門奴領兵……」
「大兄,我什麼時候坑過你?」高力士知道楊思勖與其說是渴求戰功,還不如說是渴求戰場廝殺,所以從來都不將其當成是在宮中的對手,而是敬禮備至,此刻便一路走一路低聲說道,「北門奴趨利避害之心最強,他之前在北邊那場仗也是打得乏善可陳,跑到嶺南那種瘴氣密布窮山惡水的地方去打仗,他怎麼肯,他又不是你這般赤膽忠心!所以你放心,絕不會弄巧成拙。」
不過,杜士儀不愧腦筋好使,竟然能想到這一計!當然,如果不是他高力士,也不會把這一計發揮得恰到好處!還真的是天助我也!
因此,等到楊思勖追上李隆基去了,他隨手招來了一個內侍,卻是低聲說道:「找個人去葛福順那兒透個消息,就說這次嶺南叛亂,陛下屬意於王大將軍!」
第535章 會錯聖心
正月十七還是放夜的時節,百姓們要趁著這最後一個狂歡夜再歡喜一把,然後開始新一年的辛苦工作,而文武官員們大多數也在享受著這難得的三天連假。所以,當幾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從十字街那一頭馳來,最終在霍國公王毛仲宅前匆匆勒停的時候,門上的人全都吃了一驚。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旁問,門丁們就都認出了頭前那個大氅颯颯的壯漢,連忙退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