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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爽直,難道她還比得上他?每次都是這樣不閃不避單刀直入!
「相交相知之後呢?」
見王容咬了咬嘴唇,索性賭氣似的直視著自己的眼睛,杜士儀登時笑了起來:「我自幼父母雙亡,朱坡京兆公已經對杜氏族人撂過話,我的婚事他做主,別人都不得越俎代庖。實則他並不會真的插手,所以說,一切只在於我。」
那登樓之處雖背對著兩人,可耳朵卻豎起來聽動靜的羅盈不禁輕輕驚呼了一聲,心底只冒出了一個念頭——杜郎君好樣的!
「杜郎君若不是榜下立時便離開了長安,如今早已是公卿擇婿的首選。而你此番出外遊歷北地,又是奉旨觀風,回程之後只怕名聲更盛,屆時願意聯姻的更會趨之若鶩。而我……」王容想到父親這些年積攢起來的龐大財富,遂坦然說道,「而我即便無財無貌,只要有那些豐厚的嫁妝,便也少不得為人覬覦,甚至王侯都不免垂涎。恕我直言,杜郎君如今仇家已經夠多了,再添上幾個真的不要緊?」
「我很想說不要緊。」既然話已經說開了,杜士儀索性微微聳了聳肩,「相知相交之後若是彼此相得,自然當思永修秦晉之好。如今的我固然只是尚未釋褐的前進士,面對種種只能借勢而為,但斗轉星移,十年八年之後卻未必還是如此。而王娘子的性子,想必也是不甘受人凌迫所託非人的。」
撲哧——
王容終於笑了起來。生平第一次被人處處占據主動,而且還事涉終身大事,她只覺得心頭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可此時此刻這番話,卻無疑說到了她的心坎里。對著夕陽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便點點頭道:「好,那我靜待杜郎君回京!」
見王容轉身頷首之後便匆匆過去叫了白姜,主婢二人須臾便下樓離去,杜士儀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突然想到了離京時垂垂老矣的杜思溫曾打趣讓他北地之行後帶個媳婦回去。如今雖然難以做到,可既然有緣心悅,那便得先抓住再說,以免屆時錯過徒增惘然。
「杜郎君……人已經走了。」小和尚躡手躡腳過來,結結巴巴說了這麼一句話,見杜士儀轉身過來點了點頭,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杜郎君,我……我有句話想問你。剛剛……剛剛你不怕王娘子甩手就走麼?」
傻小子,要是那樣,飛龍閣上相約之後,她就不會答應幽州薊北樓上的再會了!
心裡這麼想,杜士儀面上卻煞有介事地說道:「這種事,要多做少想,畏首畏尾是不行的!」
第226章 尊卑長幼
王晙新官上任,儘管在幽州都督府中第一個見的不是底下屬官,而是杜士儀,然而接下來的正式升座接受屬官行禮,接著訓話聽各種軍情稟報,這一番折騰卻一直持續到了太陽完全落山方才結束。哪怕大多數屬官不是住在都督府後頭的官舍中,就是在這都督府所在的軍都坊置辦或是租賃了房子,可依舊叫苦不迭。尤其心裡有事,還得隨時隨地防備王晙發問的杜孚更是心力交瘁。
從前張說主政幽州,少有差池張口就罵,這已經夠讓人難以應付了,如今王晙竟是更加不留情面,連官階只比自己差一丁點的長史亦是罵得狗血淋頭!偏偏如今營州兵敗,奚和契丹正打得如火如荼,若有什麼萬一,在戰場上幾乎無往不利的王晙相當於幽州的定海神針,更何況那是天子嘉獎的重臣!
「阿郎回來了。」
門前老僕的問候,杜孚只是隨隨便便點了點頭,等到了裡間由婢女服侍脫下外袍,他疲憊地歪倒在了座席上,由著人按捏了好一會兒,這才半眯著眼睛問道:「十九郎可來過?」
「十九郎?」杜孚元妻韋氏頓時挑了挑眉,隨即打手勢讓婢女乳媼暫且退下,隨即慌忙跪坐在杜孚身側,低聲說道,「外頭傳言說王大帥剛到幽州,第一件事就是見了今科狀元郎,莫非十九郎真的到了幽州?」
「嗯。我在都督府見了他一面,只是王大帥急等著升座,沒來得及說其他話。」
樊川韋杜皆為關中大姓,然而和杜孚出身破落官宦之家一樣,韋氏亦是出自旁支末族,自小清苦慣了,嫁給杜孚的時候,對方已經不小了,說不上是良配,不過是門當戶對而已。此時此刻,她的眉頭直接蹙成了一個結,音調不知不覺就提高了幾分:「既然來了,就算之前顧不上說話,也該來家裡看看,哪怕他如今不比從前,科場連連告捷,就連陛下也嘉賞不已,可到底還是你的嫡親侄兒,總不能連這尊卑上下都忘了!」
「你少說兩句!」杜孚惱怒地喝了一聲,見韋氏面帶不忿地住口不言,他才心煩意亂地說道,「如今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當初他們兄妹在家,我幾年都沒見過一面,頂多是捎帶書信回去,其他照應更加談不上,如今你硬要人家禮敬,他一句長輩不慈,就能把你的怨言都打回來。」
「話可不是這麼說。」韋氏慍怒地哼了一聲,這才低聲說道,「前時崔氏有意聯姻,還不是讓人專程投書給你……」
「可那時候還不是你扣著書信久久沒有回書!」
「清河崔氏何等名門望族,更何況永豐里崔家是正經的嫡脈,不比我們,不是說門當戶對嗎?」韋氏理直氣壯地昂著頭,可在杜孚那冷峻譏誚的目光下,她自知私心,便心虛地嘀咕道,「若是十九郎迎娶了崔家女,豈不是更加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裡?要我說,之前城中范家派人來見你,那方才是真正的誠意,不僅范三娘子品貌俱佳,而且謝禮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