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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匪夷所思的情節,杜士儀聽得簡直哭笑不得。然而,辭過那令史啟程之後,越是思量此事,他越是鄙薄天子這番措置。
堂堂大唐天子,面對小小的一個渤海靺鞨王,竟然還不能庇護一個因為正言諫勸容不下而奔唐的渤海王子,反而要這樣百般遮掩!這難道不是恩不足,威不夠?這還是如今年富力強尚未糊塗,每每惦記著開邊之功業的李隆基,倘若糊塗了會是如何光景?如此天子,實在難以稱得上一個明字!
第486章 籌謀江左
黃州、光州、舒州、蘄州、壽州,這五州乃是淮南道的產茶五州。然而,由於開元之後,飲茶之風才開始真正流傳開來,相比西南這茶葉原產地,淮南之地這五州的茶葉產量要低得多,茶園數量也頗為有限。考慮到這種實際情況,在設立茶引司的時候,杜士儀自然考慮到了在茶引茶由這兩種數量不同的憑證之外,再推出長引和短引,在路途遠近上給予淮南茶商一定的優惠。
畢竟,相比可以販茶前往河西吐蕃的西南之地,淮南的茶葉種植還只是剛剛起步,需要的是鼓勵,而不是摧毀性的掠奪。就連茶引茶由的價格,相比西南之地,他也調低了四成。當他先在黃州宣布了這個消息之後,茶商奔走相告。儘管所請茶引茶由均不能販賣到吐蕃奚族契丹和突厥等地,但這種長距離運輸本來就不是尋常小商販能負擔得起的,他們更看重的是付出代價的多寡。
抵達廬州之後,杜士儀卻在去了廬州刺史署拜訪出來時,在大門口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碰了個正著,卻是鮮于仲通。也許是這一路鞍馬勞頓,鮮于仲通看上去風塵僕僕頗有幾分疲憊,但一見到杜士儀,他卻又驚又喜,行過禮後便連聲說道:「漢州綿州兩地事畢,我便去了成都大茶引司復命,因得知明公徑直往南去了,我正打算遊歷江南,想了想便出蜀東來,沒想到竟然這麼巧,能夠在廬州遇上明公!」
儘管杜士儀已經卸任成都令,但畢竟在任上一年半多,鮮于仲通這一口一個明公,卻也讓他頗覺得親切。儘管這所謂巧合遇上他並不太相信,可想到對方奔波千里的辛苦,他自然不會點破此事,當即頷首笑道:「仲通辛苦了。隨我回客舍說話吧!」
鮮于仲通也是得知杜士儀出蜀的消息後,立刻從渝州僱船沿江東下,轉了陸路後又一路馬不停蹄地往前趕。由於事前做好了功課,知道江南淮南之地哪裡產茶,所以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追上了杜士儀。此時此刻見杜士儀語氣溫煦,他心頭大為高興,想著自己臨行時對弟弟鮮于叔明的吩咐,他心中更是多了幾分豪情壯志。
「三弟,漁陽鮮于氏雖不是無名士族,但這麼多年下來,卻幾乎沒有長留青史的人物,說到底,便是底蘊不足,更沒有足夠的機會!如今我之才學,科場題名也許能夠,但要一鳴驚人,卻沒有足夠的人提攜!綿州那位李十二郎還曾經是獻詩得過蘇尚書稱讚的,可結果如何,不得解送,只能週遊天下另覓良機,如今杜侍御奉旨主理茶政,我不求展文華之才,只要讓他覺得我是精幹勤懇的人,一道舉薦便能讓我起步更高。你在家好好讀書,待阿兄先拼一拼,為你將來開一條道!」
淮南道之事幾乎已畢,而有裴寧在,事先更是通過王容提前在此地打下的根基,掌握了一些可用的人物,或徵辟或籠絡,淮南道茶引司並各州茶引分司幾乎都已經安設妥當了,因而,杜士儀預備下一個動身去的,就是後世茶葉生產的大本營,將西南這一茶葉原生地壓得幾乎黯淡無光的地方——江南。相比世家大族稀少的光州等地,那裡盤踞著眾多江左老牌士族。即便在朝堂上,這些吳地士族無法和關隴士族山東士族爭雄,但在本地卻非同小可。
所以,鮮于仲通主動送上門來,即便知道帶著功利之心,他也很歡迎。回到客舍之後,他把鮮于仲通叫了進屋說話。
鮮于仲通本以為頂多只有裴寧留下,卻沒想到陳寶兒依舊侍立在側不說,還多了兩個自己相當陌生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面貌姣好容顏俊秀,另一個膚色微黑,審視他的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好奇。幾乎一瞬間,他就猜測到了兩人的身份。
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覺得茶政之事風險與機遇並存,別的也自然會有聰明人!
「這是雅州盧都督之子,這是雅州楊司馬的侄兒。盧都督和楊司馬暫托我照應他們倆。」王容接下來一路還要跟著,杜士儀自然得對鮮于仲通稍微交個底,旋即就抬手示意他們都坐下來說話,「漢州和綿州之事,仲通你且說來我聽。」
具體事宜鮮于仲通固然已經草擬了一份翔實的奏報,送到了成都大茶引司,但是,杜士儀既然行蹤不定,他知道不可能指望那邊及時將其送到杜士儀手中,此刻早有預備的他欠了欠身,立時有條有理地稟報了前往那兩地的進展。
由於綿州和漢州並不在此前劍南道最初詔設茶引司的範疇之內,他主動請纓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果然,綿州趙刺史即便與他相識,仍舊很不好打交道,而漢州那位陸刺史就更加了。作為尚未取得功名的白身人,他在與這兩位均已服緋的刺史軟磨硬泡時,可謂絞盡腦汁機關算盡,此刻將那些艱難一一說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心力交瘁。尤其是當提到其中一地,茶商一度在茶市鬧事的情形時,他更是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