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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之前杜大帥派遣郭子儀郭將軍攻打回紇的時候,曾經隱瞞消息坐鎮安北牙帳城,而且還挫敗了一起企圖奪城的陰謀。那時候,似乎同羅之主阿布思就在左近?竟然這麼巧!」

    「阿布思也是一片赤膽忠心,想著安北牙帳城中空虛,故而帶兵前來助陣。而且此次征伐回紇,同羅鐵騎也算是助益不小,他這個副大都護很稱職。」

    安祿山沒想到杜士儀一口咬定阿布思是帶兵助陣,頓時目光一閃,隨即才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原來如此,杜大帥真是知人善任。」

    和杜士儀既然不相統屬,彼此之間又不是朋友,反而可以說是敵人,最大的目的又沒達成,安祿山自然不會停留太久,片刻之後就告辭了。出了主屋,他見侯希逸迎上前來,他便二話不說招手吩咐對方和自己同行。等到了自己的那座院子,他才眼露凶光地說:「他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阿布思此前帶兵駐紮獨樂河,分明是別有用心,他竟然還替此人遮掩,一口咬定那是馳援安北牙帳城,當我的探子都是瞎子聾子不成?」

    侯希逸知道安祿山對同羅騎兵覬覦已久,便順勢接著安祿山的話頭道:「大帥可要就此事上書彈劾?」

    「沒有證據,彈劾有什麼用,這又不是當年的集選舞弊,我一句話就能讓一大堆人落馬,那是查得出來的,而今天這是查不出來的。」安祿山滿臉慍怒,隨即突然又嘿然笑道,「不過,楊慎矜和王鉷兩個窩裡鬥,一下子全都栽了,李相國想來正乏臂助,我對他的重要性就大多了。在他那兒多下一點苦功夫,說不定他日我節制四鎮,卻也不是空口說白話了。侯希逸,回頭你替我去宮中那些貴人的私宅轉一圈,如果能讓我比杜士儀早面聖,那就最好了。」  

    侯希逸自然滿口答應前去奔走。然而,當他拜了一圈門頭回到都亭驛時,卻得知杜士儀和安祿山已經同時被召入興慶宮去了。對於這個結果,這些年來越發敏銳的他不禁輕輕吸了一口氣,暗想杜士儀外任多年,尤其在朔方節度使任上的時間,超過了任何一位前任,現如今漠北一片太平,河東朔方亦是無戰事,只怕當今天子會做出卸磨殺驢的事情也未必可知。

    可擔心歸擔心,在他如今這位子上,卻也無法可想,只能耐性子在自己的屋子裡乾等。百無聊賴的他翻了翻書架上的書,突然對那幾本署名北邙山人的傳奇產生了濃厚興趣。他並不是讀書人,認得字會書寫,可要說那些艱澀的詩賦就理解不能了,那些詞彩華茂的奏疏也同樣是他的軟肋。可這幾本傳奇遣詞造句無不講究,可卻偏偏很好懂,其中娓娓道來那種從容,讓他大為嘆服。可他才翻看了兩本,突然就一下子想了起來。

    當初讓楊慎矜和王鉷全都卷了進去的最初緣由,不就是橫空出世的《楊氏春秋》?於是王鉷告發楊慎矜私藏讖書,交接僧道,意圖復辟楊氏江山,然後楊慎矜反告王鉷交接匪類,圖謀不軌,而且竟也拿出了一堆證據。這下子狗咬狗之後,天子點了御史大夫裴寬主審,李林甫眼看無法塞了一個楊釗進去,而那楊釗在裴寬突然墜馬受傷之後接過了主導權,竟是把楊慎矜和王鉷的罪名全都坐實了,於是兩人雙雙賜自盡,殃及家人一個個都被流放。  

    這竟是一起不遜于吉溫當初引起的大案!

    「若是陛下真的賢明,豈會有這些荒謬的案子……什麼太平盛世,簡直是笑話!」

    「侯希逸,這是都亭驛,你竟然口出詆毀,不要命了!」

    突然閃進來的一個人讓侯希逸嚇了一跳,他正好喝問,卻認出了對方,頓時長長舒了一口氣:「你怎麼來的?萬一讓人瞧見……」

    「放心,長安都亭驛乃是天下第一大驛,既然主帥不在,底下人都一個個去閒逛了,我讓心腹看住左近,不會有人來。」虎牙解釋了緣由之後,就直截了當地問道,「你跟了安祿山這麼多年,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侯希逸頓時嗤笑了一聲:「安胖子還沒想得那麼遠,只不過,他倒是做夢想過節制六鎮,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他對契丹和對奚人的那些所謂勝仗,大多都是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不過,他提拔的將領卻不可小覷,這安胖子著實有些眼力,只有這一點和大帥錯相仿佛。所以他還說,大帥滅了奄奄一息的突厥,把回紇打得不得不託庇於黠戛斯,只不過是部將得力,算不得什麼功勞。」

    虎牙不在乎安祿山怎麼看杜士儀,他想了一想,就低聲說道:「這次李林甫賠了夫人又折兵,為了一個楊慎矜,把王鉷給搭了進去,即便這兩個人原本就野心勃勃,可問題在於,他多年來說一不二的威信動搖了,這次楊釗升任御史中丞,他甚至無力阻止。正因為如此,在陛下面前同樣寵眷非常的安祿山他一定會死死抓住。人一旦露出頹勢,就很難挽回,楊釗靠著宮中有人,又還年富力強,很可能取而代之。你要做的,就是讓安祿山和那楊釗勢不兩立。」

    「這恐怕都用不著我刻意去做。」侯希逸頓時哈哈大笑,隨即醒悟到這是在都亭驛,即便虎牙已經很小心了,可也說不定有人窺伺。於是,他立刻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安祿山可比咱們大帥好色,康夫人和長子安慶宗留在長安,而段夫人則是和其餘兒子留在幽州。康夫人也就是占了個髮妻的名分,段夫人才是他的心頭至愛。結果呢,上次段夫人的兄長在長安路遇楊釗沒有避道,被狠狠教訓了一番,段夫人哭訴,安祿山早就記下這筆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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