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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蕭嵩對於自己欣賞的人,素來就毫不吝惜善意:「人皆以為君禮年少而居高位,卻並沒有看到他這多年一任一任,腳踏實地的政績。而他簡拔之文武,如今許多已經獨當一面,知人善任可見一斑。子美既然相從君禮,雖不入幕,卻一定會有大收穫。令祖父當年曾經文蓋群豪,名噪天下,假以時日,你他日能繼承乃祖衣缽也未必可知,不要辜負了君禮的信賴!」
得到這樣的期許,杜甫只覺得後背心微微發熱,趕緊謝過了。而杜廣元在起頭相見時叫了一聲蕭大父之後,就一直乖乖侍立在一邊不說話,這會兒見到蕭嵩招手方才上前去,笑嘻嘻地應著蕭嵩提問說著父母的近況。等他說到是來接姑父姑母以及宇文審送親那一行的時候,蕭嵩突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記得你阿爺去歲巡視赤嶺,而後消息外泄,以至於吐蕃犯境的時候,曾經射出過一支司馬宗主特製的響箭?那之後玉真貴主奉司馬宗主入宮,費了百般唇舌方才說清楚了那不是什麼神跡,而是煉丹所造成的會爆炸的廢料,司馬宗主興之所至,所以想給你阿爺試試,誰料就鬧出了那麼一場風波。倘若不是之前據說有神仙術的張果已經被桓州刺史韋濟給薦了上京,恐怕陛下還會繼續衝著司馬宗主窮追猛打下去。縱使至尊,就沒有不好長生的。」
倘若杜士儀在此,一定會暗嘆司馬承禎還真是每次都會沾惹上這種玄妙的官司,可杜廣元就不會考慮這麼多了。他假裝聽不懂,眨巴著眼睛繼續裝可愛,心裡卻在想,阿娘因為阿爺的要求,找了兩個遊方道士在鄯州測試什麼煉丹廢料的爆炸性問題,卻沒想到京城那位司馬宗主遭了秧,回頭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阿爺阿娘才行。
蕭嵩如今不大理會官場上的事,此次到秦州更是幾乎沒見什麼官員,段行琛也好,杜廣元杜甫也好,還都是因為杜士儀的關係。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留人談話很長時間,最後只讓杜廣元代向杜士儀傳一句話。
「日後我就是富貴閒人,他日君禮回京之際,若想下棋釣魚娛樂儘管來,國事免談。」
當杜廣元終於等到了崔儉玄一行人之後,他立刻對自己在雲州和懷遠停留期間,一貫很喜歡的姑父和姑姑說出了蕭嵩轉告的這一句話,而崔儉玄想了一想,就大大咧咧地笑道:「蕭丞相是好漢不提當年勇了,那會兒和裴光庭爭得如火如荼之際,他豪氣萬丈,哪裡像現在這樣想得開?」
杜十三娘素來心思細膩,卻忍不住生出了一個念頭。蕭嵩這是表示,自己將就此不涉政事,安心養老,恐怕再也幫不上兄長什麼忙了?
不論怎麼想,夫妻兩人對於秦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全都心裡沉甸甸的。可崔儉玄剛剛拜領了鄯城令一職,不便停留,宇文審也正在緊趕著把妹妹送到湟水,所以,一行人會合之後,便立刻折返回程。儘管官道已經勉強打通,可因為一路上常有陸路轉運過來的車輛,他們這一程實在難能走快。倘若不是崔儉玄的到任期限因為這一場地震而得以延期,早就不得不丟下其他人先行奔赴上任了。
這一路又走了十幾天,這一日午後申末之後,一行人方才終於抵達了湟水城下。眼見得前頭一襲新郎官衣袍的張興馳馬前來,崔儉玄不禁衝著身旁的宇文審笑道:「文申,你妹妹和奇駿還真是好事多磨,我這次總算趕上喝一杯喜酒了!」
儘管是兄妹郎舅多年未見,可杜士儀就算再思念崔儉玄和杜十三娘,他如今身為隴右節度,邊防本就要緊,又因為秦州之事忙得不可開交,不能親自到城外來迎接,正好迎親的張興就全權代表了。他先是見過了送親的大舅哥,然後到了崔儉玄面前轉致了杜士儀的話,這才到馬車前頭。還沒說話,就只見裡頭的杜廣元探出了腦袋。他著實沒想到一貫討厭馬車的杜廣元竟然會情願窩在車廂里,微微一愣便笑了起來。
「小郎君難得這麼聽話啊!」
「噓,姑姑一路勞累,好容易睡著了,別吵醒她!」杜廣元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張興輕聲,這才眨巴著眼睛說道,「別說得我仿佛只會闖禍,就連蕭丞相也誇我大有阿爺之風呢!時候不早啦,趕緊進城去見阿爺阿娘吧!」
第779章 郎舅之志
古往今來,婚姻大事就少有如張興這樣自己兩手一伸啥都不乾的。
他父母雙亡,兄弟姊妹皆無,而要迎娶的新娘又遠在兩千里之外的長安,所以迎親之事,杜士儀和王容不但從六禮到房宅家具全部包辦,就連迎親大事,也替他請了崔儉玄幫忙。於是,他在湟水城外接著了送親的大舅哥一行,眾人竟是先周顧著他的親事,最終將新人迎到了鄯州都督府后街的一處三進院子,早就在此等候的杜士儀和王容充了一回男方家長,宇文審這個送親的充了女方家長,什麼卻扇障車之類全都棄之不用,竟是須臾就禮成了!
杜十三娘適才在路上昏昏沉沉小睡了一會兒,眼下精神奕奕地和王容在後頭寢堂招待今日前來赴宴的各家夫人們。而新郎官張興飲過合卺酒之後,在前頭豪爽地應付了眾多勸酒的賓客之後,見主賓杜士儀衝著自己招了招手,他趕緊舉杯四下一敬酒討饒道:「今日是我的大好日子,還請各位放我一馬,否則醉醺醺的,不但應付不了大帥垂詢,而且屆時倒頭就睡,那丑就要出大了!再者我舅兄文申在此,諸位還請容讓我這一杯酒,權當是都敬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