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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劉墨登時大吃一驚,連忙勸道:「娘子,如若帶上他們,路上行程拖慢不說,而且其中魚龍混雜,若是有人心懷惡意……」
「我有五娘隨身保護,又有你們,李家陰娘子和魏小娘子都借了這些護衛給我,足可自保有餘。如今雲州初置,也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盯著此事,倘若一面招募百姓前往雲州,一面卻只管自己安危,不顧他們死活,反而會讓杜郎一片苦心付諸東流。不用說了,就這麼辦!」
王容既然已經鐵了心,劉墨不得不承認即便有些冒險,但傳揚出去這卻是大大有利的,因而立時命人去傳話。得知杜長史的妻子竟然允許他們同行,那些原本還有些擔心前往雲州這路途不夠安全的百姓們頓時喜出望外,甚至還有人打躬作揖稱謝不迭。當這消息傳回朔州刺史署的時候,郭荃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聲。
杜士儀能有如此洞察入微的賢內助,還真是事半功倍!
王容在馬邑只停留了一天,陸續從朔州趕來的百姓再加上之前那一批,以及馬邑縣城內願意跟著去雲州的,便已經超過了百人。她事先就吩咐劉墨和其他隨從去採辦路上的乾糧,並提早吩咐百姓們自行預備食水,等到再次啟程進入雲州地界之後,果然這將近兩百人拖兒帶口的隊伍行進速度大大降低,以至於陰氏和魏四娘借來的那些護衛都頗有微詞。只不過,在王容大手筆的打賞下,他們也就都按捺了下來。在這種幾乎形同於蝸牛爬的速度中,一人行道上餐風露宿,從馬邑出發抵達雲州城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然而,所有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並不是那座夯土所築,看上去不甚像樣的雲州城牆,而是城外那一撥正在操練的軍馬。漸漸偏西的日頭之下,就只見約摸千餘人正在操練戰陣,儘管服色五花八門,兵器也並非制式,但那種震天的喊殺聲,以及旗幟變幻隊形轉換之間的靈動,仍是讓不少百姓嘆為觀止。尤其是那些在馬邑見過大同軍操練的百姓,甚至在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這雲州城軍馬雖少,但精氣神卻頗為可觀呢。」
「只希望不是個花架子!」
正說話間,只聽那邊軍陣中猛然一聲厲叱,緊跟著自顧自操練的軍馬便陡然之間轉向,竟是朝著他們圍逼了過來。面對這種出人意料的舉動,前頭的護衛隨從還好,後頭的百姓卻陷入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等到那邊軍馬暫且駐足,單槍匹馬一騎人疾馳過來的時候,那股僵硬的緊張感方才稍稍疏解了幾分。
「來者何人?」
劉墨立刻排眾而出,拱手說道:「我等護送杜長史家眷到雲州。」
「杜長史的夫人?」馬上小將訝異地挑了挑眉,可看到後頭那拖兒帶女亂鬨鬨的百姓們,他又再次疑惑地問道,「早有消息說杜長史家眷不日便到,可怎麼會有這許多人?」
「這是從朔州和馬邑來,打算徙居雲州城的百姓!我家娘子說,朔州到雲州這一程,沒有城池,也沒有客舍驛站可供百姓歇息,更何況百姓懼馬賊盜匪,她既然護衛充足,不如帶上這些願意徙居的百姓,以免他們在路上遇到變故。」
聽到這番話,南八頓時心悅誠服。而在他身後不遠處,同樣因為劉墨這聲若洪鐘的回答而聽得清清楚楚的王忠嗣,也不禁暗自點頭。既然知道是杜士儀的家眷,他就不好連個面都不露了,當即策馬上前越過單騎的南八後,他隨眼一掃,竟發現雖有馬車,看上去卻都斑駁陳舊,不像是女眷所坐的,他便在馬上致意道:「在下王忠嗣,奉杜長史之命,暫掌雲州兵馬,不知杜夫人何在?」
「原來是王郎君!」王容到了朔州時便得到了杜士儀傳書,此刻便騎馬上前,果見王忠嗣發現自己這一身打扮,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她也不以為忤,笑了笑就欣然說道,「著實沒想到陛下會派了王郎君來雲州!王郎君武藝超群,軍略出眾,杜郎能用王郎君,勝過千軍萬馬!」
王容和王忠嗣在宮中時見過幾次,但一個是金仙公主的徒兒,一個是天子假子,男女有別,身份不同,自然根本談不上搭話。如今在雲州相見,王忠嗣聽到王容不說自己恩寵非凡,也贊自己武藝超群軍略出眾,從小喜好練武讀兵書,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能獨當一面的他不禁高興得很。
「我不過暫充一時,當不得杜夫人稱讚。夫人能夠帶上這許多百姓到雲州,方才是慈悲胸懷。時候不早,我也要收軍回營,就讓南八護送夫人去公主府吧。」
見王忠嗣又招手叫了剛剛那小將過來,吩咐其引路,自己則是撥馬回去整頓軍馬,王容便對劉墨使了個眼色。後者聞弦歌知雅意,立時吩咐人到百姓當中宣揚王忠嗣的身份。果然,當聽到剛剛那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竟然是自幼養在宮中的天子假子,如今小小年紀便有五品官銜,本來對於雲州之行還有些惴惴不安的百姓們頓時心情激昂。
當今天子派了杜士儀這樣名滿天下的才俊到雲州任長史,又把自己的假子都派到雲州來了,這難道不是表示對雲州的重視?
得知王容抵達,到城門來相迎的乃是崔顥。他倒是對王容這一路男裝騎馬絲毫沒囉嗦半句,反而痛苦地揉著手腕抱怨道:「嫂子,回頭你可千萬幫幫我!杜長史實在是太會差使人了,我差點忙得連手腕都寫斷了!早知道到雲州比我在外頭當官還累,我就不來了……可憐王子羽猜拳沒猜過我,這才給我搶到了來迎接你的好差事,他就指望我向嫂子你求一個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