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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把他幹的那些好事全都揭出來!」李林甫立刻接了一句,見宇文融亦是欣然點頭,他想想杜士儀如今不過是外官,就算理完茶引諸事重新入朝,和自己的差距還大得很,不存在多少利益衝突,對於杜士儀這不按計劃行事的怨氣也就淡了很多。微微一沉吟,他便開口說道:「可要和源相國通通氣?」
三人之中,李林甫和源乾曜的侄孫源光乘交好,此前幾次升遷也都有源乾曜的提攜,而宇文融也是源乾曜在京兆尹任上舉薦的人,至於崔隱甫,為人精幹嚴肅,卻是對源乾曜的和光同塵最為不滿。
「源翁穩則穩矣,可在政事堂卻幾乎任由張說為所欲為,若得知此事,興許反而覺得我等太過急躁!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美,單單我們三人,那是御史台對宰相的正常彈劾,若再牽扯其他,反而會給張說留下可趁之機!」
崔隱甫既然如此說,宇文融想起這位御史大夫自從上任之後,整個御史台上下受責備之人眾多,上上下下無不凜凜然,就連李林甫這個御史中丞亦然。若不是他如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戶部,只怕也有些消受不起如此上司。可這等說干就乾的人,在如今這樣的大行動中,卻是最牢靠的。
「好,一切便聽崔大夫的!」
杜士儀那一份洋洋灑灑近千言的議建茶引司,果然就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朝中引來了眾多熱議。因此前他兩番建言,都是在小範圍試點,旁人固然非議,可也禁不住天子有些小小的心動,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其折騰,頂多就是少許御史非議罷了。可這一次,杜士儀要把茶引司推廣到整個劍南道,甚至還要染指淮南江南等各地產茶區,他們的反應就不同了。
其中,張說這個中書令對此最為慍怒。在中書省大發雷霆的他回到了城南康俗坊的燕國公宅時,依舊怒形於色,甚至在長子張均上前行禮說了些瑣事時,他毫不留情面地徑直斥責了回去。
「這些小事也用得著來對我說,你是幹什麼的?朝中狗鼠輩沆瀣一氣,家裡也不安穩,你是想讓我早死才安生?」
眼見得嚇了一跳的張均慌忙長跪於地不敢吭聲,他便拂袖徑直回了書房。等到裴漼和崔日知匆匆趕來,他方才不無惱火地說道:「若不是宇文融那狗鼠輩因建言括田括戶飛黃騰達,怎會一個個都學了他?杜十九三頭及第,何必用此等言利之舉挑動君心,豎子可恨,我一再退讓,他反以為我無能!前時若非我按住,范承明去職時,早有人諍諫!此次斷然不可再縱容他!」
儘管裴漼因為裴寬裴寧兄弟的關係,對杜士儀一直多有照拂,但張說回朝之後提攜他甚多。他從吏部侍郎而尚書左丞而黃門侍郎,又一舉擢升御史大夫,如今赫然已經是吏部尚書。張說擺出了這樣的態度,他也就不便多言了。而崔日知本性愛財,如今本來到手的御史大夫之職飛了,他自然對崔隱甫一肚子氣,此刻便冷笑道:「說之說不可縱容,奈何御史台如今那三位自成一體,恐怕非但不會相助於你,反而會對那豎子之奏拍手稱快!」
「他們敢!」在政事堂一言九鼎了三年,張說自不會再表現得如同當年輾轉終於回京時那溫潤文士。此刻眉頭倒豎的他拍案而起後,面上便流露出了一絲決然,「授意那些御史,讓他們各自建言,這是他們的本職,倘若崔隱甫想要動他們,卻得看我同不同意!」
眼見得張說動了真火,裴漼不由得勸解道:「說之兄,是不是先動作不要那般大?須知陛下之前將御史大夫之職給了崔隱甫,興許是……」
一下子被人戳到了心頭痛處,崔日知登時大怒:「裴兄這是何意?莫非是說陛下也覺得我不如崔隱甫那鄙俗之輩?如今崔隱甫這御史大夫沒當兩個月,倘若真的讓他把自己的地盤經營得鐵桶一般,到那時候就後悔都來不及了!莫要因為你裴家和杜十九一點私誼,你就心存回護!」
發現張說亦是有些不悅,裴漼暗嘆了一口氣,終於不再試圖勸解。然而,等到他回了家,卻特意吩咐去請了裴寧來。一見到自己這位族弟,他就直截了當地問道:「杜十九郎近來可有給你寫過信?」
「沒有。」三年一任,裴寧又在去年的制科中一舉得中高第,如今已經從集賢殿校書郎遷授監察御史里行。多了這裡行三個字,他和宇文融當初的真授監察御史就有些微微的區別,但即便如此,這一躍成為天子近臣仍舊是步伐極快。
這會兒,他乾脆利落地回答了這位族兄高官的詢問之後,又補充了一句話:「杜十九郎向來是很有主意的人,此前他兩度進言,我也不曾事先聽過風聲。」
「你們明明是同門師兄弟,不該疏遠了!」裴漼有些心煩意亂地說了一句,但一想到張說如今要殺雞儆猴,杜士儀還不知道會怎樣,讓裴寧與其繼續那一層密切關係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他頓時又躊躇了起來,最終還是囑咐道,「你對他暗示幾句,不要操之過急!唉,真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裴寧口中答應著,但一出裴漼家裡,他就立時往永豐里崔宅趕去。他素來冷麵冷情,縱使同在洛陽,和崔儉玄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更不要說登門拜訪了。所以他這一來,早早回家在妻子面前獻殷勤的崔儉玄一聽說就頓時打了個寒噤,還是杜十三娘一再催促,他方才怏怏去了。可等到見了人回來,他那張臉上就多了幾許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