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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戰死到了最後一個也不會搖尾乞憐?那麼,想當初頡利可汗被俘的時候,突厥也遠遠沒有戰到只剩下一兵一卒,為何卻最終舉族降附?而且,頡利可汗在長安固然曾經思念家鄉茶飯不思,可也並沒有硬骨頭到橫劍自盡吧?」
「你……」
杜士儀眼神陡然轉厲:「我,朔方節度使杜士儀,代表陛下親自前來招降,誠意十足,阿史那吐屯如果沒有這樣的誠意,那麼就請回吧!」
阿史那施被杜士儀這突如其來的逐客令給噎得半死,若不是他還有一絲理智在,恨不得命令自己帶來的這幾十餘精銳就此大開殺戒,讓其他人都死在此處。可是,權衡片刻,看到遠處那旌旗招展,兵馬綿延,他還是硬生生忍住了,極其不情願地說道:「我並非沒有誠意,可是,杜大帥所言冊封可汗之事,究竟打算如何操作?若是讓我承認這個叛臣之子是可汗,那我只有告辭了!」
這一次,一直都沒有附和阿史那施自說自話的骨力裴羅,也終於開口說道:「杜大帥如若想要支持烏蘇特勤,那麼,恕我回紇也無法答應!」
葛邏祿俟斤聶赫留在這種時候,也自然不會和其他兩人唱對台戲。當他旗幟鮮明地表示出了自己對拔悉密監國吐屯阿史那施的支持之後,就只見杜士儀並沒有露出多少惱意,而是鎮定自若地反問道:「二位俟斤支持的是阿史那吐屯,那我想問,阿史那吐屯自詡正統,他是持有登利可汗臨死時寫下的手書?還是說,持有毗伽可汗的手書?」
誰都知道登利可汗是被判闕特勒攻殺,根本沒來得及留下這種東西。至於毗伽可汗的手書,那就更不可能了。毗伽可汗默棘連雖然被梅祿啜下毒,可卻僥倖拖了兩天再死,那會兒還有四個兒子在,怎會想到短短數年之內,其所有兒子就全都死絕了,以至於汗位要旁落別人手中?
「當然沒有那種東西,但我是毗伽可汗的侄兒!」阿史那施的額頭青筋暴起,怒氣沖沖地站在那兒。
這時候,剛剛一直沒說話的烏蘇特勤卻霍然站起身來:「你是毗伽可汗的侄兒又如何?我是默啜可汗的孫子!若論繼承權,我卻也不輸給你!而且,我還擁有突厥大汗世代相傳的金狼旗,你有嗎?」
這一次,就連阿布思和乙李啜拔也全都愣住了。他們算是見證了什麼叫做強詞奪理,要知道,那面金狼旗早已經隨著登利可汗的死而消失,而且在攻殺的時候砍破金狼旗,以至於這面旗幟被人踐踏失落的不是別人,正是烏蘇特勤的父親判闕特勒!如果早有金狼旗這種玩意,烏蘇特勤早就拿出來招撫號令各部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這樣東西突然現身,而且還被烏蘇特勤振振有詞地當成了傳承汗位的信物,實在是太滑稽了!
可是,看到烏蘇特勤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一個護衛跟前,接過了那面金狼旗後轉身回來,就這麼雄赳赳氣昂昂往身邊一插,每一個人不禁都為之啞然。阿史那施更是被今天這層出不窮的戲碼給氣得直發昏,竟是怒喝一聲道:「這是你那個父親從登利可汗那裡搶來的!」
糟糕!
骨力裴羅和聶赫留幾乎同時在心裡暗叫了一聲,果然,烏蘇特勤逮著這個機會,反而得意地笑了:「搶來的又如何?你的伯父毗伽可汗,難道不是從我的伯父,默啜可汗之子手中搶來了汗位?我突厥的汗位承襲,從來就不一定是父傳子,兄傳弟,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只要是阿史那氏的子孫,只要能夠號令突厥族民,那麼就可以登上汗位!登利可汗是我阿父殺的,金狼旗也在我手中,我就是下一任名正言順的突厥可汗!」
「我殺了你!」
杜士儀眼見烏蘇特勤用金狼旗當成突破口,硬是胡攪蠻纏地把阿史那施逼到了絕境上,他差一點笑出聲來。想也知道,那一面突然出現的金狼旗絕不會是憑空掉下來的,陳寶兒在背後肯定下了無數功夫,偏偏阿史那施這個草包為了指責烏蘇特勤,不說這金狼旗是假造的,卻偏偏要指責東西是當初判闕特勒從登利可汗那搶來的,於是又被找到了語病狠狠譏嘲了一番。
此時此刻,他見阿史那施就這麼朝烏蘇特勤撲了過去,兩個人須臾扭成一團,他立刻朝從始至終就沒開過腔的張興打了個眼色。就只見張興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一隻手巧妙地把廝打成一團的兩個人稍稍分開,另一隻手卻用迅疾無倫的速度,快速把兩人身上的佩刀給解了,而且準確無誤地把阿史那施的刀丟給了骨力裴羅,把烏蘇特勤的刀丟給了乙李啜拔,隨即又須臾脫出了戰團,回到了杜士儀的身側。
儘管被張興這一打岔,阿史那施和烏蘇特勤暫時分開了片刻,可兩人本就是彼此仇視已久,發現阻止的人退下,當即再次扭打成一團,打著打著火氣上來時,阿史那施先想起自己還有佩刀在,伸手去抽刀時卻摸了個空,頓時為之一愣。而烏蘇特勤醒悟得晚了片刻,待見阿史那施抽刀落空時,他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可等到他同樣伸手去抽刀的時候,方才露出了和阿史那施一模一樣的呆滯表情。
兩個人你眼瞪我眼,最終同時醒悟到,剛剛兩人的互毆簡直是一場鬧劇。隨著烏蘇特勤謹慎地後退了兩步,阿史那施也恨恨退了兩步,等和自己這邊的人會合之後,他們方才發現,自己的佩刀好端端地分別被骨力裴羅和乙李啜拔拿在手中,這一下方才想起了先前有人拉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