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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走到哪裡,麻煩跟到哪裡,因為王怡的事情,東都之內可是好一陣軒然大波!」甫一落座的王容在這麼一句話做了開場白之後,見杜士儀燙酒自飲,面上竟已經有幾分酡紅,她不禁大為訝異。
「你聽過長安城中那兩句童謠麼?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蕷薯。是我讓人去傳的,可話固然說得好聽,其實當官的又有幾個人真有這般為國為民不惜身的節操?我也不例外。只不過為人處事,總要有個底線,王怡一心只為自己,突破了這個底線,那貶官去職本就是活該。當然,他更不應該的是還想算計我,既然如此,我哪怕是為了自己,自然非把他掀翻不可!」
王容見杜士儀毫不遮掩這些利己之詞,本以為是他微醺失言,可等發現他那明亮的眼睛裡頭,分明看不出半點醉意,她便笑了起來。
「王怡堂堂正三品河南尹,竟在你手上大敗虧輸,這可遠遠勝過當初你讓柳氏子敗走衡州之事。據說張相國曾經在私宅中罵了你足足半個時辰,可想而知對你的恨意。更不要說原本信心十足的王守一了。樹敵若此,杜郎足以自傲。」
「我怎麼聽著這不像是在誇我?」杜士儀苦笑著摸了摸鼻子,繼而便放下酒杯,一本正經說道,「今日見你,一來是因為一路上但見崔十一和我家十三娘成雙入對,我頓生孑然孤寂,因而請君幽會,以解相思之苦。」
王容頓時被杜士儀那表情和言語不一的言行給逗笑了,卻也不答此問,而是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二來呢?」
「二來,則是知會你一聲,近來興許多事,若有萬一,你需得勸住二位貴主。」
王容正有些不明就裡,突然就只見杜士儀站起身來到她面前,繼而伸手相邀。當她有些猶豫地順著他伸手一拽站起身之際,就聽到了一句讓她大吃一驚的話。
「佳人在前求不得,我樹敵太多是最大的緣由。若能剷除一塊絆腳石,想必今後咱們不用老是這般鬼鬼祟祟的!」
第354章 求親
次日一大清早,當王容帶著白姜悄然回到了道德坊的景龍女道士觀時,並沒有引起多少注意。因而,她霞飛雙頰的模樣,自然也無外人瞧見。只是,白姜昨晚上因圍障,自己守在外間之故,瞧不見自家娘子究竟和那位杜郎君做了些什麼,此刻見王容在銅鏡之前呆呆坐著,不理雲鬢不帖花黃,她不禁越發心中惴惴。
唐時固然有些婦人放浪形骸,但多數是天家貴女,娘子和杜郎君固然互許終身,可總不至於這麼輕率吧?若真的什麼都給了他,那位杜郎君前途大好,萬一負心薄倖可怎麼好?
「娘子,昨夜……昨夜你倆在草亭里,不會……不會真的……」
恍惚之中的王容哪裡聽清楚了白姜這話,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卻沒注意到身旁這位婢女倏然神色大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不得不認同杜士儀這聽上去膽大包天到了極點的計劃。一個要嫁,卻礙於窺伺者眾;一個要娶,卻不得不顧慮仇家滿朝。不論是換了誰入主政事堂,應比張嘉貞來得強!
「娘子!」
這陡然傳來的聲音讓王容嚇了一跳,她再定睛一看,卻只見白姜已經跪了下來,竟是連眼睛都紅了。不等她開口相問這是怎麼一回事,白姜便徑直說道:「娘子,婢子知道這話原不該說,可娘子固然不是出自王侯公卿之家,卻也不可輕賤了自己!杜郎君翩翩風儀,才華無雙,為官之後更是一路青雲直上,可你若是如此輕易從了他,若稍有萬一,今後……」
「你說什麼呢!」王容越聽越是驚訝,到最後不得不一口喝住了她,旋即嗔怒地斥道,「誰從了他!昨夜不過是喝酒賞月,說了他在長安的經歷,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哪就到你說的這地步!下次你要是再胡說,我就……趕了你回家去!」
「啊?」
白姜不禁瞠目結舌:「若不是……娘子怎會一早上都是心神恍惚,而且始終臉上潮紅?」
王容被說得臉上更紅了,可若不對白姜說明白,她這個較真的婢女指不定怎麼胡思亂想。於是,她只得懊惱地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說話大膽!」
「原來只是杜郎君說了讓娘子臉紅的話啊!」白姜這才恍然大悟,緊跟著便掩口偷笑了起來,「娘子也是的,又不是從前初見的時候了。杜郎君在幽州薊北樓上都能那般直截了當表明心跡,更何況如今你們都是兩情相悅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娘子你日後可不能這樣嚇我了!」
「你這死丫頭!」
王容滿腹似羞似喜似惱,都被白姜這一番鬧騰給磨得乾乾淨淨,見白姜笑著逃出了門去,她不禁恨得牙痒痒的。可如此一打岔,那些心中縈繞的雜亂思緒沒了,她也就能夠靜下心來思量他所託之事。所謂造勢,他雖為左拾遺,可反而不好去做,而這恰是她力所能及之處,更不要說,之前她和張說本就是結下了善緣,難就難在之後的契機。雖然杜士儀說會製造出契機來,可這種事倘若被人察覺,危險性自然不言而喻。
好在道觀之中別的不說,空閒餘暇卻是大把大把,她有的是時間思量此事。而作為金仙公主真正的入室弟子,她能夠接觸到的層面也遠比其他女冠多,那些人情往來等金仙公主懶得應付的事,如今都是她親自料理。因而,金仙公主不再羨慕玉真公主有霍清這樣能幹的婢女,反而時常笑著炫耀自己有個好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