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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畢沒想到自己尚未回來稟報,杜士儀竟已經知道了,愣了一愣方才連忙解釋道:「郎君,並非是他們有意和人相爭,而是在西市打算盤下一行鋪面時,卻有人故意挑釁,幾乎把本來談妥的事情給攪黃了。再加上人口出惡言,固安公主的一名從者沒忍住,一時惡語相向,這才鬧得幾乎不可開交。只不過我設法勸解,並沒有持續太久,郎君怎會這麼快就知情了?」
見赤畢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杜士儀擺了擺手,先仔細詢問了其中細節,以及其上去勸解的始末,最後方才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不是什麼偶發事故,而是有人故意挑起的事端。赤畢,你覺得,別人可知道你是杜家的人?」
這一點赤畢此前倒沒注意,可此刻細細一思量,他便發現出了幾分端倪,當即點了點頭:「郎君一提醒,我也覺得,應該有人認出了我。而且,據我事後打探,仿佛是固安公主娘家辛家的人,可倘若如此,他們為何……」
「公主是庶生。」
這寥寥幾個字就足以道明一切利害。赤畢一時倒吸一口涼氣,下一刻不禁本能地問道:「倘若如此,藍田縣主和辛景初必然不會不知情。他們如今這般把事情鬧大,就不怕把自己牽連進去?」
「有些人利慾薰心的時候,未必想得清楚這些。只怕還以為憑自己一己之力,能夠做出什麼翻天的事情來。」杜士儀深知固安公主並不想長留奚族,對於長安則是朝思暮想,可他更知道,她必然不會願意一無所有地狼狽回到長安。因而,反反覆覆斟酌了之後,他便開口說道,「既如此,這樣,我寫一封親筆信,你在那幾個從者中挑一個穩妥的人儘快將信送去奚王牙帳給固安公主。」
「是。」
「另外,那幾個從者都是固安公主精挑細選,你把事情原委對他們挑明,西市那邊的事情暫停。不要再以公主的名義在長安城中做什麼舉動,免得被人有機可趁。這樣,最好只留兩人於此,其他人都讓他們先回奚王牙帳。當此時刻,人多扎眼。」
「好,我這就去辦!」
等到赤畢匆匆離開,杜士儀這才坐下來思量。可不等多久,他就聽到外頭傳來了杜十三娘的聲音:「阿兄,我可能進來?」
「進來吧!」
進門的杜十三娘見杜士儀盤膝坐在主位上,面上雖然含笑,可還能看出幾分憂心忡忡,她便親自將剛剛從廚下拿來的銀耳羹放在了案上,輕輕咬了咬嘴唇便開口問道:「阿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可有需要我幫忙之處?我回來也有幾天了,不如明日便去一趟金仙觀或是玉真觀?」
「你呀……這心意阿兄我領了!」杜士儀笑著搖了搖頭,見杜十三娘仿佛有些失望,他便示意她坐近些,把今日之事的前因後果對她說了,見她先是瞠目結舌,旋即義憤填膺,他便一攤手道,「所以,這一回別人顯然也盯上了我。既然如此,讓你出面不啻是讓人摸清了我在打什麼主意,你只管還是按照從前那樣該做什麼做什麼就行了。阿兄將來有的是要你幫忙的時候,不急在這一時。」
「這麼說赤畢他們也被人盯上了,那阿兄是要……」
「赤畢他們幾個都是大風大雨中過來的,真要擺脫人盯梢輕而易舉。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這次就暫時不用他們了。」杜士儀說著便揚了揚眉,隨即笑呵呵地說道,「我會讓岳娘子送一封信去金仙觀,畢竟,紙里包不住火,要想治標容易,要想治本卻難,先打動兩位貴主,接下來的事情興許就容易得多。對了……」
杜士儀扳著手指頭算了一算,隨即抬起頭道:「如今已經是九月末,再有一個多月,就應該是二十七個月喪服已滿,崔家上下就要除服了。屆時會有禫祭,我如今官任萬年尉,屆時恐怕是不能趕去了,只能你代替我走一趟。順便幫我看看,崔十一那傢伙可有好好習文練武。」
說到崔儉玄,杜十三娘只覺得眼前浮現出那一張比女子更秀氣的面龐,不禁抿嘴一笑:「從前的崔郎君沒那麼好的耐性長性,現在歷經大變,應該已經長進啦,阿兄可別把人看扁了。」
「哦?你覺得他必有長進?」見杜十三娘想也不想便重重點頭,杜士儀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異樣,旋即飛快遮掩了起來。崔儉玄口口聲聲說要做他妹夫,他總覺得不過是那小子胡謅,可如今再想想,自家妹妹真正知之甚深的男子,恐怕也就是草堂那些師兄弟們,相比冷得像冰塊的裴寧……
杜士儀忍不住自己先打了個寒噤,隨即第一次認認真真考慮起了崔儉玄為妹婿的可能性,最後方才打定了主意。要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也不妨坐看事情水到渠成,可在此之前,他先得看看崔儉玄現在是什麼樣子!
第281章 衝撞
清風習習的夜晚,清幽的金仙觀中自然讓人覺得更加涼爽。坐在月下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那一卷琴譜,王容心裡卻在思量著昨日回家見父兄的情景。她在道觀中固然覺得逍遙自在,但父親王元寶卻總覺得對不住她,兩個兄長就更不用說了。然而,出門的時候她瞧見兩個同樣相送出來的嫂子滿臉如釋重負的樣子,她心中更清楚,若非因為礙於父兄,她們恨不得自己永遠不要回去的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喃喃自語了一句,她突然只聽得耳畔傳來了一陣沙沙的聲音,抬頭一看,她就只見一個人影從高處飄然而落。倘若是第一次,她只怕非得驚呼出聲不可,然眼下見得多了,她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即丟下書站起身來:「岳娘子來了?這大晚上的宵禁時分,你也太藝高人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