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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平常的時候,俟斤自然還是當你的同羅之主,並不需要你付出什麼額外的代價。至於出戰的時候,代我為主帥,號令其他徵召而來的兵馬。而朝覲之時,當然就是你跟隨我前去長安謁見陛下,領受封賞。」
這種有好處沒壞處的純粹優差,阿布思終於完全心動了。於是,當杜士儀示意陳寶兒拿出了一張用突厥文字寫就的任命書給他,他一掃之後便爽快地摁下了自己的手印,隨即起身向杜士儀撫胸行禮道:「既然杜大帥如此看重我,那麼,我也將會以忠誠回報杜大帥!」
第994章 圍困示威
既然說動了阿布思,杜士儀便派陳寶兒為使者去見葛邏祿俟斤聶赫留。
數年前閻洪達井三方會談,陳寶兒並未露過面,所以,死了的烏蘇米施可汗以及現在還在的阿布思和乙李啜拔認識他,聶赫留卻不認識他。他只知道,這位是杜士儀剛剛到任後奏請的安北大都護府陳司馬,因此借病見客時,表現得謙遜而又恭敬。當對方代杜士儀提出請封王爵時,他躊躇片刻就答應了。
如果是從前,大唐冊封的王爵不過一個名號,年紀一大把的聶赫留可以無所謂。可如今突厥已經覆滅,大唐竟然以新主之姿進駐漠北,他既已經決定避其鋒芒,再加上老早就上書臣服,那麼杜士儀的提議就沒有什麼不可接受了。
而發現這位第一次見的安北大都護府陳司馬年紀輕輕,他便有意出言試探,當得知杜士儀一上任就去過仆固部的領地,而入主突厥牙帳後,回紇的骨力裴羅也只是遣使道賀,未曾親至,他就知道,杜士儀還遠遠談不上掌控了局面。可陳寶兒啟程回去不數日,杜士儀奏請同羅部俟斤阿布思為安西大都護府副大都護的消息,便以驚人的速度送到了他這裡。直到這一刻,聶赫留方才意識到被之前那個年輕的司馬擺了一道。
「他提了仆固,說了回紇,卻略過阿布思那個莽漢不提,我還以為那杜士儀輕視同羅,沒想到他其實卻看重阿布思!想來也是,同羅的騎兵在鐵勒九姓中,素來是最鋒利的矛頭,而阿布思的脾氣是最好騙的,我還以為杜士儀會因為昔日那點關係,首先從乙李啜拔打開突破口,是我失算了!」
聶赫留還只是覺得失算,並未有太大的反應,可回紇上下卻是好一場軒然大波。葛邏祿因為杜士儀的到來,主動退縮往西發展,骨力裴羅趁機大肆吞併拔悉密故地,將回紇內九姓變成了十姓,號稱回紇十部,一心先鞏固地盤,可在部屬們看來,如果真的要選人充當安北大都護府副大都護,首先也該是回紇,怎麼輪得到同羅酋長阿布思那種粗人。
骨力裴羅這兩年身體漸漸不如從前,因此很多事情只是布置下去,具體執行都不再事無巨細過問。此時他正沉吟這個消息的時候,親自前來稟報此事的長子磨延啜便低聲說道:「阿父,因為聽到人報說,安北大都護府陳司馬去葛邏祿傳信後經過我回紇之地,叔父因為心中有氣,帶著軍將領兵前往攔截質問了。」
此話一出,骨力裴羅頓時又驚又怒,拍案而起道:「緣何不早些報我?」
磨延啜深知骨力裴羅素來最信任吐迷突這個弟弟,就連其人衝動易怒莽撞,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了。此刻在父親的目光逼視下,他連忙解釋道:「叔父吩咐過左近,如果誰敢偷偷稟報阿父,那回頭就殺了誰!我也是剛剛方才得知此事……」
「這個傢伙,我怎麼就有他這麼一個弟弟!」骨力裴羅當機立斷,立時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傳令下去,立時備馬,我要親自帶人去追回吐迷突!」
磨延啜知道父親說一不二的性子,不敢規勸,連忙急急忙忙去準備了。等到備辦好了一切,見骨力裴羅披上大氅出來,竟是一如從前一般矯健地登上坐騎,他正要上馬隨行,卻被父親用馬鞭指了一指。
「王帳不能無人,你是我最年長的兒子,給我留下好好鎮守!」
磨延啜連忙應命,等到眼看著父親策馬揚鞭帶著大隊兵馬離去,輕輕舒了一口氣的他方才轉身,對左右心腹連番下令,等回到自己的營帳後,他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冷笑。雖說骨力裴羅從來都沒有流露出立弟不立子的態度,可回紇與突厥一樣,都是實力為尊,如果實力不夠,就算繼立為可汗,仍然有可能如登利一般成為笑話,甚至有可能如同當年汗位都沒坐穩,就被毗伽可汗以及闕特勤殺了的默啜可汗之子一樣。
如果吐迷突還是如同從前那樣受父親信賴,統領那麼多兵馬,萬一父親有個萬一,他這個叔父就會成為他繼位最大的障礙!
骨力裴羅當年率軍從涼州遷出北歸之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幾個弟弟都先後戰死或病死,只剩下了吐迷突一個。這個幼弟他實則一直都是當成兒子一般看待的,即便人冒失衝動,他也一直沒有計較,可這一次他卻在心裡發了狠。如果回頭截住吐迷突把人帶回去,那麼,他一定會好好教訓這傢伙一頓,讓這個弟弟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磨延啜雖說放任了叔父吐迷突帶人去找陳寶兒的麻煩,他卻也知道時機要把握好,不能讓父親半路截住叔父,也不能讓叔父有太多的時間,把事情真鬧得不可收拾,因此早已在吐迷突帶的人中安插進了人手,又在骨力裴羅所率兵馬中摻了沙子。於是,一行人幾乎是躡著吐迷突,後腳跟前腳地追了上去。當骨力裴羅馳上一處小丘,終於看到不遠處那七八百回紇人馬正圍著一小支人馬鬧騰不休的時候,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對左右吩咐道:「快,吹迎賓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