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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杜希望和崔希逸彼此對視了一眼,同感納悶非常。而王忠嗣則是心生狐疑,眼睛在安祿山身上掃了又掃,卻怎麼都不覺得這胡將有如此出眾。
張守珪心頭更惱,聲音中也不禁帶出了幾分怒意來:「杜大帥莫非是和某開玩笑不成?」
「我是認真的,難不成張大帥將這安祿山簡拔於卒伍當中,累功拔擢為裨將,甚至收為義子時刻隨侍身側,還信不過他戰陣軍略之才?」杜士儀不緊不慢地說出這麼一句話,繼而便笑吟吟地說道,「正如我今日於千牛之中揀選軍將時曾經說過的,其他我不敢自誇,然則知人善任之名,這些年來卻名副其實。張大帥既肯割愛將你這義兒送我,足可見深許其能,難道我還要將他投閒散置?」
本是一句戲言,卻讓杜士儀逼得進退兩難,張守珪登時啞然。可無論如何,這話題是他自己挑起來的,當下只能氣咻咻地瞪了杜士儀一眼,隨即冷冷說道:「我肯送,杜大帥肯要,可朝廷制度卻還放在那兒,不容我們戲言決之。幽州可不比其他地方,契丹和奚人從來就不曾消停過。我也無暇等人,約摸今天就要歸去了,就此告辭!」
見張守珪再次撥轉馬頭打馬飛馳而去,竟是不理會長安的馳馬之禁,安祿山嚇了一跳,連聲招呼了隨從追上後,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杜士儀一眼。見其朝著自己微微頷首,狀似和善,他一時難以確定對方這態度究竟是真是假,只能收起滿肚子疑惑立刻上馬,打算去追張守珪。可還未起行,他就只聽得身後杜士儀又開了口。
「安祿山,我在隴右時,你那兄長安思順曾經效力於我麾下。他勇武沉穩,忠心耿耿,是大將之才。你雖與他並非一母同胞,可既然都從軍,想來也有真才實料。如今河曲之地昭武胡戶已經漸漸遷回,你既為安姓,到朔方卻說不定比在幽州更有用武之地。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吧!」
杜士儀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安祿山已經毫不懷疑,這位朔方節度使並非信口開河,而是真的知道自己。儘管他是突厥人,並非真正的昭武族姓,可既然冒姓為安,那么正如杜士儀所說,昭武諸胡自然會視他為同族。可是,即便杜士儀許他兵馬使之位,他又怎麼可能輕易離開張守珪?要知道,他費了多多少少心思,方才能夠討得張守珪歡心,有了今天!
「多謝杜大帥,我一介胡兒,不敢痴心妄想。義父脾氣暴,我不敢耽誤,這就告辭了!」
見安祿山慌慌張張把肥大的身軀挪到馬上,隨即立刻去追前頭那行人,杜希望方才不解地問道:「如此一介憨肥胡將,杜大帥要來何用?」
「可別小瞧了他。」杜士儀只是言簡意賅地說了這麼一句,繼而就岔開話題道,「諸位這就預備歸去了嗎?」
「河隴大戰一觸即發,不敢耽擱。」崔希逸說到這裡,就拱手謝道,「今日多虧二位杜大帥替我圓場,大恩不言謝。」
「有什麼好說的,誰不知道是你麾下有人貪功?」杜希望心直口快,如此答了一句,他便對杜士儀點頭道,「我雖和杜大帥並非同族,但洹水杜氏也好,京兆杜氏也罷,一筆寫不出兩個杜字,今後若有機緣,便在一塊痛飲吧。告辭了!」
杜希望一走,崔希逸也無心多留就此告辭,而杜士儀這次和王忠嗣沒能有機會見面長談,便索性上馬同行了一段。對於剛剛那安祿山之事,王忠嗣無心多提,路上卻是小聲說起他回京之後被單獨召見的經過,卻原來李隆基竟以立儲大事咨之!
「你怎麼答的?」
見杜士儀滿臉凝重,王忠嗣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當即搖了搖頭:「我自然回答,此事非同小可,自該聖心獨運,我乃一介臣下,不敢妄言。不論陛下擇選何人,想來都是最合適的,我定當如同遵奉陛下之命一般,禮敬東宮。」
這話原本應該什麼問題都沒有,可是,杜士儀更清楚李隆基是何等多疑的性子,如果認為王忠嗣這禮敬東宮之言,是把天子和異日的太子放在同一水平線上,那就反而弄巧成拙了。要知道,王忠嗣可不像他,終究在宮中長大,和不少皇子也熟稔,不像他避瘟神似的,一直避免和那些龍子鳳孫扯上關係。
「這樣的事情日後有多遠躲多遠,話說得越少越好。」杜士儀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給王忠嗣太大的壓力,沒有去剖析適才那番話中的語病,只是提醒了一句,然後才問道,「雲州侯希逸如今可還好?」
這本來只是一句關心的詢問,可王忠嗣竟是面色一變,隨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他乃是營州人,張守珪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有他這樣一個人,派人問過我,打聽明白之後曾經說過要兵部調人給他。因為事情後來便沒了下文,可今日之事後,說不定他又會想起來。」
聽到這裡,杜士儀先是一愣,隨即便大笑了起來。王忠嗣以為他是怒極反笑,正要開口聲稱自己定會留下此人,杜士儀卻止了笑聲,氣定神閒地說道:「他若是要人,忠嗣你扛不住就給他吧。橫豎侯希逸鎮守雲州這些年,也有些閒得發慌了!不過,若不是平盧營州這等正當前鋒的地方,你可千萬別給我放人!如果不能讓猛虎出柙,還是讓他繼續養一陣子。」
有李明駿和侯希逸在東北,異日他便能有一個呼應!當然,若是剛剛張守珪真的肯把安祿山送給他,那便是老天註定要消弭將來的一場禍患。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