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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多的人在西域,在北庭,在河隴,在平盧……為了一個美好的將來而拼命戰鬥著。
天明時分,當杜士儀安穩睡了一夜,踏出了書齋時,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和佩劍,朝著東升的朝陽看了一眼,這才大步走出門去。安祿山沿途所過之地,當地太守和縣令有的歸降,有的逃走,有的不屈被殺,前任新安令早已棄城而逃。在李明駿歸降之後,僕固懷恩和杜士儀大軍先後抵達,也有新安本地的官民前來縣廨拜謁,其中多有自薦的,杜士儀在其中選擇了一個才能尚可的暫時署理新安令,然後把李明駿麾下兵馬全都帶了走。
原因很簡單,李明駿這千許人的兵馬全都是嫡系,可供將來招降叛軍!在關中安定的這個時候,新安的防戍無關緊要。
幾乎就在杜士儀進兵的同時,郭子儀亦率大軍從壽安啟程,儘管並沒有約好在洛陽城下會師的日子,但以他對杜士儀的熟悉,一日行軍多少里是大致能夠算出來的。而被他委以先鋒重任的渾釋之,乃世襲皋蘭州都督,和僕固懷恩一樣是鐵勒悍將,一路同樣摧枯拉朽,叛軍幾乎是一觸即潰,完全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而根據潛入洛陽的斥候稟報,河東兵馬驅逐了王承業,奉程千里為河東節度使,已經正在南下,他就沒停過琢磨這件事。
從大唐開國至今,何嘗有過將士驅逐主帥這種事?如果不是安祿山掀起的這場叛亂,軍中將士怎敢如此大膽?可究其根本,卻意味著朝廷的向心力進一步減退了!
洛陽城中,親自去見李歸仁的阿史那承慶只是選擇性告知了安祿山暴斃之事。果然,在大驚失色的同時,因為自己此前大敗而回,李歸仁還在擔心安祿山會不會一氣之下砍了自己的腦袋,如今這位越來越暴虐的主君已經死了,嚴莊和阿史那承慶代表還未登基的新君安慶緒對他百般安撫,他竟隱隱有些如釋重負。最後,當阿史那承慶把洛陽城中留守大軍的大半交給他指揮,李歸仁登時大喜過望,立刻毫不猶豫地表示,自己會堅決擁護安慶緒。
只在心裡,他到底是否服氣安慶緒這麼個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有了李歸仁表示支持,安慶緒自然欣喜若狂,對阿史那承慶和嚴莊越發信賴,即便聽到要儘快退出洛陽,打通退守河北的通道,他也沒有任何猶豫。因此,他想都不想就聽從了兩人的提議,以安祿山的名義派李歸仁率軍前往滑州靈昌郡討伐吳王李祗,然後自己則是和嚴莊阿史那承慶悄然混在這一支大軍之中,用皮囊把安祿山的屍體給帶上,然後留下了崔乾佑田乾真和孫孝哲以及他們招募來的烏合之眾守御洛陽。
因為一切都是假借安祿山之名發布的命令,崔乾佑三人因為沒有招納到安祿山限定的數額,正在忐忑不安,再加上此前是在洛陽以東徵兵,他們又不知道李歸仁丟了缺門逃回洛陽的消息,竟沒注意到前去征討靈昌的那支幽燕大軍是留在洛陽的最後一點精銳。
直到探馬倉皇回來,說是杜郭兩路大軍距離洛陽已經不到三十里地的時候,崔乾佑方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一面高聲吩咐關閉洛陽四面城門,一面令人立刻去請田乾真和孫孝哲,當得知一個被視為安祿山子侄,一個一直以安祿山假子自居的這兩個人竟然全都沒能見上安祿山一面,他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隨即又開口問道:「此前去打靈昌的是誰,帶走了多少人?」
對於這個問題,田乾真連日以來因為在登封四處拉壯丁而焦頭爛額,就看向了孫孝哲,而孫孝哲頓時惱火了。
「你看我幹什麼,我在潁陽湊人數湊得頭都大了,哪有功夫去管誰領兵打靈昌,橫豎輪不到我們三個兵馬都打殘了的倒霉鬼!其他人從河北起兵,從來都沒打上一個硬仗,只有我們和安北以及朔方兵馬硬碰硬了一場,憑什麼就要因為敗北而受責!」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崔乾佑惱火地低喝了一聲,見孫孝哲滿臉不服氣,他便開口說道,「事情不對,我懷疑洛陽城內只剩下了我三人這些烏合之眾,其他兵馬都被帶走了。不管從前有什麼矛盾,現如今最要緊的是同舟共濟,阿浩,孝哲,城頭有我,我希望你二人立刻進宮去探一探究竟!」
第1182章 眾叛親離
孫孝哲只不過恃寵而驕,但又不是笨蛋,田乾真就更不用說了。兩人對視一眼,甚至都顧不得去回答崔乾佑,匆匆下了城牆,翻身上馬後就拼命打馬沖向了洛陽宮。果然,從前守御洛陽宮的安祿山義子安忠志竟是不見了蹤影,等到他們爬上漫長的龍首道,進入含元殿時,赫然發現這裡空空如也,根本就不見安祿山的蹤影。那一刻,孫孝哲幾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子就是打了個敗仗,用得著這麼狠心嗎?自己逃了,還拿我墊背!」
敢情他老娘這些年來都被安祿山白睡了!
這樣的腹誹,田乾真自然不會知道。和怨天尤人的孫孝哲不同,他在大殿裡走了一圈,最終回過頭來對孫孝哲說道:「到陛下寢宮去看看。」
「肯定是跑了,還有什麼好看的!有這功夫,我們還不如想想怎麼逃來得正經!」
孫孝哲話音剛落,田乾真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聲色俱厲地說道:「怎麼逃?我們手中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還有剛剛抓來的壯丁,說不定亂鬨鬨連洛陽城還沒出去就給人追上了!至少我們得弄清楚,是大帥把我們丟下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