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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血口噴人!」趙國夫人素來多病,脾氣很溫和,此時終於忍不住震怒了起來,「十一郎調任陽曲令的事,是這些天才定下的,而且他多年操持為朝廷遴選出了不少人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別人看上了他的位子,他讓出來,又不是他自己看中了陽曲令!如此都要牽強附會,敗壞杜十九郎和十一郎的名聲,實在是欺人太甚,以為我崔氏就好欺負不成!」
岳母驟然大發雷霆的樣子,王縉也是第一次看到,此刻連忙想要開口安慰。可這時候,竟是杜十三娘搶在了前頭:「阿娘先別生氣。想來是那位雲中縣令不忿轉為懷仁縣令,所以借著告病的由頭,想要一泄心頭之忿。如今說什麼做什麼,反而會被人以為是我們心虛。身正不怕影子斜,當年夫君得了參軍之職,也是陛下的任用,而現如今去位,也是因為任期屆滿。選官是吏部的事,如今吏部齊侍郎是陛下很器重信賴的人,倘若沒有得到聖命,豈會隨意決定陽曲令人選?」
「十三娘說得對。阿娘先不要著急,我們不如先靜觀其變。」崔五娘也附和著安慰了母親,見趙國夫人果然漸漸平復了過來,她喚來婢女先把母親扶去了後堂休息,這才對王縉問道,「夏卿可知道,這消息驟然爆發,是否有什麼徵兆跡象?」
「阿姊果然明察秋毫。」王縉露出了一絲笑容,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些議論都是突然傳遍了大街小巷,幾乎就在那位韓明府告病摺子送到尚書吏部的一瞬間。」
「就是阿娘那句話,真當咱們崔家是好捏的軟柿子不成?」杜十三娘柳眉倒豎,沒了剛剛在趙國夫人面前的溫婉,「別人暫且不說,那韓不為我非要給他個好看不可!敢詆毀阿兄和夫君,他就等著瞧吧!」
在滿城風雨之中,武惠妃自然從高力士口中得到了這麼個消息,一時又驚又怒。須知崔儉玄讓出了那個位子,她早早授意李林甫選定了人,從而在那些應選參加馬球賽的人當中挑選人才栽培,翌日可以為壽王李清的臂膀。所以,對崔儉玄的知情識趣,她很滿意,至於李林甫如何走通吏部門路,為其謀了陽曲令,那她就不得而知了。現如今事情驟然爆發,也就是說李隆基興許會洞察到其中隱情,她如何不惱?
正沒地方出氣的時候,她就只見李隆基陰著臉進了殿來,一驚之下慌忙笑臉相迎。想方設法笑意奉承了天子稍露歡顏,她就讓人送了春日最時鮮的櫻桃漿上來,雙手將小巧的琉璃盞送到了李隆基跟前。
「愛妃可聽說了外間的一樁奇聞?」
「陛下是說新任懷仁令告病的事?」武惠妃索性直截了當把這條導火索拿了出來說,見李隆基微微頷首,她就笑道,「妾只是覺得那懷仁令還真是病得是時候,剛得了吏部的加急告身,立時就發了小中風,說不定是因為懷仁無城無民,心裡不痛快吧?自己不痛快,就要別人也不痛快,想來他對於折騰他折騰得不輕的雲州杜長史存下了怨氣,於是便把崔家十一郎給牽扯了進來。說起來崔十一郎還真是不走運,他又沒招誰惹誰,卻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武惠妃直言不諱,李隆基面色稍霽,飲了一口櫻桃漿便若有所思地說道:「愛妃此言有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只是朕當初選杜君禮為雲州長史時,雲州亦只得一座稍稍修繕的廢城,兩千軍民,一千匹帛,獨當一面的他甚至都沒處去求助。現如今懷仁縣雖也是要平地起新城,但杜君禮既然敢對朕提出來,又請派官員,自然會撥款撥人撥兵馬,難道還會把縣令和幾個屬官干晾在那兒?兩相對比,這韓不為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天子既然已經一錘定音將此事定性,武惠妃如釋重負,當即小心謹慎地順著話頭附和了兩句。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李隆基突然又話鋒一轉道:「不過,雲州新置之地,既然有人說杜君禮任人唯親,朕不妨就成全了他。崔家那小子就不要去陽曲了,直接去懷仁把擔子挑起來。朕倒要看看,他們郎舅倆是否都有擔當!」
此話一出,一旁的高力士雖有些愕然,但知道天子金口玉言,崔儉玄恐怕真的要去雲州了。可想到杜十三娘託付,為崔儉玄正名倒不用操心,但務必要韓不為好看,他又想到這次事情的幕後名堂,他便微笑道:「大家聖明。只是,那原懷仁令韓不為,還有這些議論……」
「韓不為此人,挑肥揀瘦,毫無擔待,知會吏部,永不敘用!父親如此,兒子恐怕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不許州官將其貢入科場。」一句話把韓不為從今往後打入了冷宮,李隆基頓了一頓,這才若無其事地說道,「至於議論,言官諫官暫且不論,力士你去查一查這些動靜的來源。」
「是,奴婢遵命。」高力士甚至連餘光都沒有去瞥武惠妃一眼,恭恭敬敬答應一聲退了出去。他很清楚,這次又是一個絕好的良機。
即便每次都是一絲一絲的疑忌,但總有一天可以讓天子那一堵信賴的堤岸徹底潰決。
第598章 杜氏雲州
得知原本要被調派到雲中縣任職的那些官員,在馬邑得到新任命之後,縣令韓不為竟然小中風不能赴任,杜士儀也並沒有太當一回事。
他在去年到雲州上任的時候,就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讓雲州只得雲中一縣,一定要在朔州到雲州的官道上再設一縣,作為物資人員的轉運點,以及日後萬一真有大戰時可以彼此呼應的另一要鎮。所以,他才上書提請把這些新上任的官員調給了真正一窮二白的懷仁縣,而後又在城內動員了商戶,以及去年的那些俘虜,然後交給了南霽雲統管,又把王泠然也調過去懷仁幫忙。這麼一來,雲州都督府的人手吃緊不說,資金自然更緊張,郭荃就差沒有耳提面命讓他少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