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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親兵當然不是傻瓜,聽到李歸仁這麼說,就知道主將準備把其他將卒全都丟下。可這時候沒有仁慈的餘地,他也只想著逃命,因此慌忙奔下去準備。
等到上上下下的人陡然發現,鎮守缺門的李歸仁竟已經不知去向,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叛軍中頓時呈現出一片更混亂的局面。有的嚷嚷投降,有的則是脫下盔甲丟下刀劍,爭先恐後往谷水中跳去,鳧水逃命,更多的則是猶如沒頭蒼蠅一般在關城中亂轉。
當關城大門終於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被完全打開,有三三兩兩的叛軍跑出去投降的時候,甚至不用僕固懷恩下令,剛剛還下馬飲食休息的麾下將卒頓時用空前快的速度上馬列陣。關城之上僅剩一個軍階最高的叛軍裨將俯瞰那支先鋒大軍,見數千人的隊伍倏忽之間就從雜亂無章變成了井然有序,他便長嘆一聲道:「北平王都已經逃了,我們又何必為大燕朝盡忠,都出降吧!」
兵不血刃打下缺門,收攏降兵不下千餘人,僕固懷恩面對這樣的戰果,問清楚緣由之後,登時又納罕,又疑惑。然而,他仍然唯恐新安那邊的消息未必屬實,思來想去之後,便留下一千精兵鎮守缺門,而把降兵放在缺門以西的谷地上,等候杜士儀後軍處置,自己則是帶著剩下的四千精兵直撲新安縣。還在半路上,他就遇到了李明駿的信使。得知對方真的是向杜士儀請降,他便放了人繼續西行去見杜士儀,自己則是繼續東行。
當他最終兵臨新安城下時,就只見城門大開,原本城頭高懸的安祿山大燕國旗號,已經被人扔在了地上,而且還有熊熊燃燒的痕跡,而城頭那面迎風招展的新旗幟,並不是唐,而赫然繡著一個他最熟悉不過的字——杜!
僕固懷恩覺得親切的同時,不禁笑了。儘管如此,素來大膽的他卻並沒有立刻入新安城,而是就這樣駐紮在城外。當李明駿只帶著數十個隨從親自前來會晤的時候,他便笑眯眯地提議屏退隨從密談,等到對方依言照做了,他方才在臨時的大帳中親自斟了一杯酒,笑眯眯地遞了過去。
「敢問李將軍和我家大帥昔日可有什麼關係?」
李明駿哪裡想到僕固懷恩屏退眾人,竟不問自己叛軍兵將情況,而是問出了這麼一個八卦的問題。總算他久在安祿山治下,反應很快,立刻故作驚訝,一口咬定從未見過杜士儀。見沒問出個結果,僕固懷恩卻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舉杯又敬了李明駿一杯。
「有關係沒關係,我也不多問了,總而言之,多虧李將軍舉義旗,我麾下兒郎方才免於在缺門和李歸仁叛軍死磕,我總得謝你一聲。既然新安克復,我也就不用急著往洛陽趕了,咱們在這兒一塊等大帥吧!」
在僕固懷恩看來,無論怎麼說,洛陽就在眼前,倘使能夠奪回洛陽,殺了安祿山,這場叛亂就算塵埃落定了!
第1180章 人心散了的大燕朝
洛陽城中,用一個晚上一錘定音解決了安祿山之後,嚴莊便開始策劃安慶緒的稱帝事宜。儘管已經稱帝,但因為體型和身體的關係,安祿山並不會天天上朝,召見文武大臣也是不定期的,而且因為他那暴烈的脾氣,面聖成為了人人都最最畏懼的事。所以,當嚴莊清早裝模作樣地去了含元殿一趟回來,然後對高尚和阿史那承慶說出了安祿山要冊立安慶緒為太子,遙尊下落不明的康夫人為皇后時,他就只見兩個同僚雖說錯愕難當,卻並沒有懷疑。
「不是說陛下一直都更加偏愛安慶恩嗎?怎麼突然回心轉意了?」
冊立太子對於哪朝哪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如今洛陽正是四面楚歌,因此高尚在下意識問了一句後,回過神來又乾咳了一聲:「此事是陛下家事,我們無權置喙,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可陛下對於如今的局勢可有個說法?須知杜士儀和郭子儀兩路大軍不日就會兵臨城下,洛陽城中雖還剩下四五萬兵馬,可以一直堅守下去,可關中卻能夠徵發更多的兵員,而河北道又被杜士儀的安北大軍攪得天翻地覆,這樣下去,大燕沒有任何勝算。」
嚴莊何嘗不知道這是事實,他剛剛在含元殿面對焦躁的安慶緒時,也曾經回答過這個問題,這會兒便笑著說道:「倘若杜士儀是親自領兵前往河北也就罷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派了一個張興。張興雖說有能吏之名,可別忘了他最初是掌書記,後來是節度判官,從來就沒有真正領過兵!史大帥跟著陛下東征西討多少年了,又豈是易與之輩,反手就可平定河北!所以,只要安守忠田承嗣能夠克復靈昌和雍丘,回師洛陽,我們就可穩穩蓋過叛軍!」
說到這裡,見阿史那承慶有些不以為然,嚴莊就又打氣道:「更何況,崔乾佑田乾真和孫孝哲在河洛四處徵兵,很快就會回來了。而扼守新安西面缺門的北平王李歸仁乃是陛下身邊的悍將,一定不會讓人失望的!」
「只怕事實要讓嚴兄失望了!」
政事堂議事廳大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進來的恰是滿臉寒霜的張通儒。他看了裡間三人一眼,直截了當地說道:「好消息是,崔乾佑三人業已回來,不管他們是用什麼手段,總算湊出了一支三萬人的大軍。至於嚴兄剛剛說的李歸仁,他也回來了,只不過麾下只剩下十幾個散兵游勇,據他所說,新安守將李明駿投敵反了,他扛不住腹背受敵,這才逃竄了回來,現在,缺門和新安已經全都丟了,洛陽西面相當於已經全線落入了杜士儀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