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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就只有他這一個兒子,他若不振作,誰來支撐這個家?
而杜士儀上了裴家忽悠……不,應該說是激勵了裴稹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先行回去復命,緊跟著應付了一下日常制書誥旨,踩著點在申時回到了宣陽坊的私宅。前門進去的他換了一身衣裳從後門出來,赤畢早已備好了馬匹等候。待到兩人來到了興寧坊高力士宅的時候,就只見門前十字街上車水馬龍,等候求見的人不計其數。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一身白衫的杜士儀看上去絲毫不起眼。
「赤畢,你確定今日高力士會回私宅?」
「應當沒錯,高力士平日侍奉御前很少出宮,正因為打聽到他今天要出宮,所以人才會比平日多這麼多。平日這家中都是總管麥雄主事,雖然也有人願意折節下交,但真正上得了台面的高官,自然不會和麥雄一介管事說話。」
杜士儀點了點頭,當即和赤畢先離開了這條高宅門前的小街。主僕二人來到平日赤畢到此地來時常去的一家酒肆二樓包廂坐下,赤畢不多時就算準了時辰方再次去了高宅。這一次,杜士儀足足在這裡等候了小半個時辰,赤畢方才折返了回來。
「因為程伯獻和馮紹正來了,高力士沒有見我,而是讓人捎給了我一張字條。」赤畢從懷中將字條拿出,雙手呈遞到了杜士儀面前。
「潁川郡?」杜士儀念出了上頭那寥寥三字,沉吟片刻便恍然大悟。高力士顯然知道他差遣赤畢去見的目的,因此藉助這樣一個啞謎,把消息送了出來。潁川郡之名來源於秦時,而秦所置的潁川郡故地,則是戰國時期的韓國,這無疑暗指,蕭嵩在天子面前引薦為相的,不是別人,正是尚書左丞韓休!
「走吧。」杜士儀笑著站起身來,對赤畢頷首道,「去見尚書左丞韓休。」
之前蕭嵩還對自己露出口風,說是打算引薦諫議大夫王丘為相——王丘無論是開元初年知貢舉,還是其後在尚書省任職期間,一貫公允明正為人稱道,唯一的缺點就是那實在不怎麼樣的口才——可就在其後一天,蕭嵩便惋惜地表示,王丘竟然婉言謝絕了,說是自己能力不足,然後推薦了韓休。他不能確定蕭嵩是否就此接受了王丘的建議在御前如此舉薦,可既然高力士如今暗示了一個韓字,那麼情勢就很明白了。
韓休的宅邸位於長安東城牆邊的常樂坊,他生性簡樸,儘管開元初年便官至中書舍人,進入了高官序列,但所居的宅邸並非官給,而是自己宦海多年積攢下來的錢置辦的,因此低調非常。而他又是出了名不好交遊的人,相比高力士家的門庭若市,這裡簡直就是冷清得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當杜士儀帶著赤畢敲開韓家大門的時候,門上老僕卻和洛陽韓宅的守門人並非一人,還用有些警惕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這位郎君未知有何事?我家韓左丞素來有家規,非親朋故舊恕不接待。」
杜士儀當初在洛陽上韓家的時候就經歷過這麼一遭,此刻再次聽到這句熟悉的說辭,他不禁乾咳一聲道:「還請通報一聲,中書舍人杜士儀求見韓左丞。」
那門上老僕見杜士儀一身白衣,還以為是遊學長安的外地士子,可聽到杜士儀報名,他就立刻嚇了一跳。他有些慌亂地打開門想把杜士儀請進來,可想到自家主人的家訓,讓到一半時又有些進退兩難,最後竟是就這麼把杜士儀撂在了大門口,自己一溜煙反身衝進去通報了。這一番折騰下來,等到杜士儀最終進了韓休的書齋,已經是一刻鐘之後的事情了。
「韓左丞的門可真是難進。」
韓休見杜士儀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坐在面前愜意自得地品著茶,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我記得已經保奏了韋十四進御史台,說吧杜君禮,你今天找我又有何事?」
「韓左丞這話問的,難道我就不能來拜訪一下前輩?」見韓休滿臉不信,杜士儀便笑容可掬地說道,「無他,我還是來跑官的。」
第721章 捷足先登
能夠把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理由在韓休面前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也只有杜士儀這一個。須知韓休威嚴之重不遜色於宋璟,只是他素來較為低調,可那些在他下頭做過事的官員屬吏,全都不敢小覷了他。只看之前給韓休打下手的那個中書舍人病了的時候,別人全都不肯去當那個頂缸的,這就已經顯而易見了。
「跑官……好你個杜君禮,這種事既然也被你創出新鮮的名詞了!」韓休怒極反笑,一拍桌子便怒喝道,「你把我韓休看成了什麼人!」
外頭因杜士儀的緣故而踏進韓宅的赤畢聽到這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不禁嚇了一跳,暗想杜士儀倘若真的把韓休給惹惱了,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然而,面對韓休的怒氣,杜士儀依舊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道:「韓左丞還請暫時息怒,所謂跑官,我自然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想來韓左丞應該已經知道了,裴相國去世之後,因為此前的門下省過官榜之事,物議不斷,甚至門下主事閻麟之也因此坐流嶺南。而裴相國昔日在門下省拔擢任用之人,以及御史台的一些御史,也因此遭了池魚之殃,不日恐怕就要坐貶左遷。雖則是裴相國拔擢之人未免良莠不齊,可並非人人有大過,所以,我知道韓左丞素來公允,就……」
「停,你先給我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