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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玉奴是不相干的人,橫豎他早已有了不臣之心,可以熟視無睹地任由她在宮中風光絕倫,楊家勢傾天下,可那是他從小手把手教授琵琶,幾乎是看著長大的,他最希望的就是她能夠跳出那個權力的漩渦,傾軋的染缸。現如今,最憧憬那份風光的楊玉瑤主動跳進去,楊家其他人也就抓住了救命稻草,宮中的高力士想必也就有了抗衡李林甫的本錢。至於楊玉瑤是否還對他存有恨意,將來會不會想辦法報復,那還得看看她是不是有那個本事才行!
「我知道了,你一路奔波辛苦,歇息一天再回去,路上不用這麼緊趕慢趕了。」杜士儀輕輕向干將點了點頭,隨即溫和地說道,「長安不比靈州,你和承影在那兒隨侍夫人和二位郎君,比在這裡時更加辛苦,記得遇事不要太逞強了。」
干將連忙答應,等出了靈武堂後,他卻不忘問了龍泉幾句,得知朔方之內一片安寧,沒有半點亂子,他方才放了心,自回宿處補眠不提。
而等到他一走,龍泉就轉身進屋,將干將問自己的事如實告知後,當即納悶不解地問道:「大帥,夫人既是身在長安,北庭節度使李大帥遭安西四鎮節度使夫蒙靈察刁難之事,為何不能讓夫人設法請人轉奏上去?李大帥乃是宗室,夫蒙靈察卻不過一介胡人,若是陛下得知,定然會責夫蒙靈察驕悍!」
「兩鎮節帥不和,在朝中素來是司空見慣。就比如當年河西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和朔方節度使王晙不和,因此使得王晙安撫的胡人,郭知運卻率兵攻殺,戰況始終不利,王晙卻因此左遷,誰會管他是不是受了委屈?」
杜士儀對貼身跟著自己多年的龍泉,素來不吝提點:「所以,這樣的問題只能讓李老將軍自己解決。如果通過朝中設法,只會讓別有用心的人找到可趁之機。你要記住,借勢是自己實力不足,萬不得已之下方才能夠用的把戲,但如果每次都依賴外力,卻不考慮壯大自己,遲早會有可能被借來的勢給吞了!」
龍泉立刻恍然大悟,連忙拜謝這番提點。等到干將次日啟程時,他親自去都督府門前相送,看著人翻身上了馬背,他親手將韁繩遞了過去後,忍不住又提醒道:「長安雖是京城,不見刀光劍影,但實則更加險惡,你和承影千萬小心!」
「我知道,我們遠在長安,大帥身邊就拜託你和莫邪了。」干將說著便伸出手去,和莫邪緊緊相握之後,卻又低頭在龍泉耳邊低聲說道,「阿茲勒這兩年奉命收攏胡兒,操練幼軍,深得大帥信賴,你們可別他給比下去了!」
「放心,我不會丟了咱們的臉!」龍泉嘿然一笑,突然把聲音壓得極低,「你不知道,羅大帥和岳娘子又要送一批人來,雖只十幾人,卻都是比得上咱們當初的好手!幼軍營那批人固然驍勇,可戰場廝殺固然不錯,平日卻抵不過咱們的身手和劍術,再說,咱們可沒少上公冶先生那討教!」
「那我就放心了!」干將聽說還有漠北的人來,登時大喜,和龍泉話別之後,他便凌空虛抽一鞭,身下坐騎立時猶如離弦之箭一般疾馳了出去。
對他們來說,什麼大唐,什麼天子,都是極其遙遠的,給了他們活路和尊嚴的,是羅盈和岳五娘,是杜士儀和杜家人,除此之外,別的根本就不重要!
人逢喜事精神爽,可這在外人看來是一樁最應該傷心的事,因此即便杜士儀不能沒事素服招搖過市,可他仍是順勢齋戒一月。外人最初固然疑惑,可龍泉露出口風之後,朔方上上下下的文武很快就都知道了,杜士儀早年教過的那個女弟子,曾經被冊為壽王妃,而後又再次度為女道士,在興慶宮中太真觀中修行的楊氏歿了。
這些年來,李隆基倦政,任用李林甫這樣的事官,排斥清流,因武惠妃之故而廢太子及光王鄂王,甚至連子媳都不放過,當然人人心中有數,只因為直諫的一個個左遷,都索性不吭聲罷了。故而,對於杜士儀的舉動,大多數人也唯有在心中嘆息。
憶昔開元初年,天子英明,名臣輩出,將帥果敢,哪像現在朝廷後宮全都一片烏煙瘴氣!
太真娘子病故這樣的消息對於遠離京師的朔方,不過是過眼雲煙,須臾便散去無蹤。可在長安城中,卻儼然一件大事。玉奴只不過是女道士,並沒有任何封號,李隆基本想大操大辦,可他是天子,總不得不考慮輿論,思來想去便吩咐按照一品夫人禮發送。
而既然寵幸過多次,張雲容謝小蠻和其他幾個侍兒又確實嬌俏可人,能歌善舞,玉奴臨終前又留下了那樣的話,李隆基當年能夠冊封倡優出身的趙麗妃,自然也不會在乎這些侍兒的出身。他在開元即位之初,曾經將貴淑德賢四夫人改成惠妃麗妃華妃三夫人,九嬪也各改名號,可此前借著天寶改制,他又將後宮名號改了回來。這次他不但先封了三個才人,張雲容和謝小蠻更是直接晉封美人。
謝恩之後,張雲容便和謝小蠻聯袂求見了高力士。高力士原本正惋惜玉奴香消玉殞,正思量楊玉瑤是不是能夠填補一下某個缺口,哪裡耐煩見外人,可張雲容和謝小蠻精擅樂舞,且不說玉奴留下的那一曲霓裳羽衣舞中,少不了她們兩個的角色,就說她們兩個是眾侍兒中最受寵的,如今已經封了美人,赫然後宮新貴,他也不得不給幾分面子。
「你們的意思是說,太真觀中除了你們之外的女冠,都放到金仙觀去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