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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徐勛封爵的時候,王守仁湛若水和徐禎卿都曾經去過徐府道賀,而唐寅和徐經卻有意避開了,唐寅自是篤定沒人認識自己。然而,他氣定神閒地和徐禎卿道別之際,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尊駕可是姑蘇唐解元?」
徐禎卿見發話的是湛若水,而一旁的王守仁聞言吃了一驚,也是目光炯炯地盯著唐寅的背影,他不禁暗覺棘手。他正要替唐寅遮掩一番,卻不想唐寅愕然轉頭之後,便用徵詢的目光看著自己,竟沒有迴避的意思,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對其引見了兩人。彼此一一廝見之後,讓他更是完全沒想到的是,唐寅竟自來熟地對湛若水和王守仁說起了話。
「不想竟能遇到了湛兄和王主事,真是意外之喜。今天我來找小徐,原是想拜託他在士林之中廣邀同人舉薦君子。聽聞湛兄曾經受南京國子監章大司成之邀,在南監呆過一陣子,想來應該深悉南都的張林二位大人。如今刑部兵部都察院全都缺了正堂,合該舉薦彼等,以正朝堂風氣!」
第五卷 磨刀逐君側 第443章 大勢已去
一大清早,午門前頭就已經匯聚了五六十人。領頭的韓文一身大紅紵絲大獨科花盤領右衽官袍,顧盼之間不怒自威,那種捨我其誰的氣勢讓不少人暗中欽服。隨著時間的推移,加入其中的人越來越多,然而同樣多的還有來打聽消息觀風色的。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四周圍也已經匯聚了將近百多人,雖然沒有預料之中的多,但韓文還是正了正頭上的烏紗帽,隨即昂首挺胸地往午門內行去。其他人見此情景,連忙各自招呼了按照官階品銜陸陸續續跟上。看到這浩浩蕩蕩的一行人,沿路內侍們無不是退避一旁,伸長了脖子看了又看,待到了文華殿前,百多號人和前日一樣齊齊一跪,四周圍立時鴉雀無聲。
「韓文他們已經在文華殿前伏闕了。」
文淵閣中,謝遷走進劉健的直房,面上滿是大事將成的躊躇滿志:「皇上登基以來政令紛亂,又偏信這些佞幸小人,如今能一舉盪除,真是一大快事!只等這些人伏誅之後,徐勛便是孤掌難鳴,再難以狡黠小計左右皇上!先帝託付咱們大事,若是讓皇上和英廟一樣沉迷武事偏信奸佞,以至於再出土木堡那樣前所未有的慘事,我們就真無顏去見先帝了!」
「只希望皇上經此一事能夠沉穩些。」劉健語帶雙關地說了一句,隨即深深嘆了一口氣,「否則,死了八虎還會有十虎,逐了一個徐勛還會有趙勛劉勛……皇上若能仿照先帝垂拱而治虛心納諫,又何至於到如今這個地步?」
正當兩人相顧惘然的時候,一個文書官突然連通報都顧不得就徑直闖了進來。他一進屋子就氣急敗壞地說道:「元輔,謝閣老,不好了,府軍前衛錢寧和馬橋帶著兵馬圍了司禮監!」
「什麼!」劉健悚然而驚,霍然站起身來,厲聲說道,「這些狗東西莫非是想反了?」
「這怎麼可能,昨日司禮監秉筆王公公在文淵閣時分明是說,已經有了對付這些人的妥善法子,如今怎麼會鬧得這幅光景?」謝遷亦是大為愕然,連忙衝著那文書官問道,「詳細情形到底如何?他們帶了多少人,用的是什麼藉口?」
「他們說是奉旨意,要拿司禮監秉筆王岳王公公下詔獄!」
此話一出,劉健謝遷對視一眼,心裡同時咯噔一下。幾乎就在同時,又一個人飛奔了進來,連站都沒站穩就氣喘吁吁地說道:「不好了,不好了,文華殿前頭有人傳皇上旨意,說是劉瑾八人雖有罪責疏失,但念其舊日情分,寬宥前事不問,又賜了韓尚書等人西瓜,令散去各回衙門辦事,那邊韓尚書還不肯走要面聖,可其他人已經漸漸散了!」
連著兩番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劉健和謝遷全是心中巨震。謝遷擺手打發了報信的兩人下去,這才衝著劉健強笑道:「不礙事,咱們不是早就料到了最壞的打算,無非是接著據理力爭罷了……韓文是最有名的硬骨頭,今天不行還有明天,只可惜皇上還是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的是咱們。」
隨著這個聲音,一個人打起帘子進了屋來,恰是次輔李東陽。見劉健和謝遷四隻眼睛都盯著他,他便沉聲說道:「剛來的消息,御馬監掌印太監苗逵回宮了。」
剛剛還存著幾分僥倖的劉健和謝遷在人前都還表現得鎮定自若,此時此刻卻再也維持不住那處變不驚的大臣風度了,一時都是臉色大變。劉健踉蹌跌坐了下來,嘴裡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苗逵用舊情說動了保國公?不可能,保國公這人最會算計情勢,再加上武定侯也不是省油燈,他們絕不會輕易去見苗逵,不會給他這機會……」
謝遷卻顧不得自己思量了,疾步上前拉著李東陽就問道:「西涯,苗逵怎麼回的宮?」
「他是和平北伯徐勛一塊回來的。」李東陽苦澀地答了一句,見劉健和謝遷俱是驚愕十分,他不禁苦笑道,「千算萬算,終究是漏算了這麼一個人。而且,今天伏闕的聲勢遠遠不如之前想像的那麼大,一夜之間,有人串聯了翰林院十幾個翰林庶吉士齊齊上書舉薦南都吏部尚書林瀚,刑部尚書張敷華,一大早就到各處衙門召集人合署,不少人都署了名。人都說,相比費盡心思想著如何鋤卻那麼幾個蠱惑聖心的小人物,還不如讓朝中多進正人君子,補上馬劉等人致仕的缺口!否則逐了一個還有更多,完全是白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