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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意帶你去追的喜轎吧?我早該知道,徐二爺的兒子又怎會是那樣一無是處的敗家子……早知道你有這份心,我當初就該早早讓你們成婚,也就不會有這等人間慘事!都是我沈光自以為聰明一世,結果卻糊塗一時,分明全都是我從前造下的罪過,卻葬送了女兒!」
眼見沈光已經是淚流滿面,徐勛幾乎忍不住要說實話,可見如意死咬嘴唇只不做聲,又想起沈悅千叮嚀萬囑咐,他想想事情尚未了結,不能給人抓著把柄,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打斷了沈光的話:「沈老爺,事到如今,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倘若你不想讓沈小姐的苦心白費,那你就不該在這兒枯坐著!你知不知道,今天除了那百多號人在應天府衙狀告趙欽之外,還有人在國子監以自焚相逼幾位南京守備出面,若是再加上沈小姐的跳河,結果會如何?」
方寸大亂的沈光一下子捏緊了扶手,老半晌才沙啞著嗓子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趙家和沈家已經不共戴天。我打算以沈小姐未婚夫的身份去應天府衙擊鼓鳴冤告狀,沈老爺可敢認承趙家先前乃是恃強逼婚麼?」
「你……」
沈光不可置信地看著徐勛,好半晌才苦澀地嘆了一口氣。當初聽說魁元樓上徐迢高升宴上徐勛露了臉,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得知徐勛在宗祠大會上力壓徐大老爺等幾位貪婪的親長,最後雖是淨身出宗,可卻沒讓人占得一絲一毫的便宜,反而得了傅公公青眼,他只是微微意動;得知徐勛在鎮守太監府一住就是一個月,他也不過是置之腦後,相反在趙欽讓他遠遠看見了那位欽差大理寺右丞費鎧後,他就下定了最後決心。這一步一步到現在這結局,還不是因為他覺得趙欽是清流言官,所以能穩若泰山,甚至忽略了此人在句容的惡名?
「你去吧。」
沈光艱難地吐出了這三個字後,整個人卻覺得輕鬆了幾分,繼而就抬頭說道,「我會咬准沈家是為了趙家逼婚才毀了當年婚約,哪怕是因為悔婚挨板子我也認了!只不過,不管事成或是不成,都是沈家有錯在先,我沈家絕不會誤了你將來的婚姻!」
「多謝沈老爺,至於婚姻之事,我自有分寸!」
儘管已經對小丫頭許了諾,儘管對沈光已經沒了多少心結,但這會兒徐勛並不打算改口稱一聲岳父,於是長身一揖後就看著如意說道:「另有一事,我想為如意姑娘贖身。」
「求老爺成全!」
見如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沈光臉上表情變幻了一陣,最終頹然坐了下來,輕輕點了點頭:「也罷,是我當初先攆了悅兒身邊的李氏,這才逼得她不得不走這條絕路,你要恨便恨罷。你去見老太太身邊的月容,就說是我讓你去取身契的。」
如意立時重重磕下頭去:「奴婢多謝老爺!」
兩刻鐘後,徐勛和如意便一同出了沈家。見如意那眼睛腫的和桃子似的,比先前更甚,徐勛也就沒去問她是如何對沈方氏吐露的實情,那位老太太又情形如何,只讓徐良先駕車回家,把如意暫時安置了在家,他回房取了婚書,就再次出門驅車前往應天府衙。
在西錦繡坊的應天府衙正門前停了下來,見這邊除了差役之外,赫然已經有大批錦衣校尉站班,下了馬車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大步朝那高高的立鼓走了過去。
這大批錦衣校尉原本就是因為今天百多人蜂擁告狀的事情而調過來的,一見徐勛又是衝著那告狀的立鼓而去,兩個為首的錦衣校尉交換了一個表情,卻誰都沒攔著。幾個差役倒是本想去擋一擋,可見那些個威風凜凜的錦衣衛誰都沒動作,他們面面相覷了一陣,當即也都停住了。於是,不過倏忽間工夫,那震天如雷的狀鼓聲再次響徹了應天府衙和整條西錦繡坊。
應天府衙大堂上,除了抱病出來的府尹吳雄之外,赫然是高朋滿座。應天府衙的一應屬官此時除了劉府丞和方治中,其餘的都只能暫時站著,而剩下的座位上除了四位南京守備魏國公徐俌、成國公朱輔、傅容和鄭強之外,尚有巡撫南直隸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彭禮和大理寺右丞費鎧。而那個看著吊兒郎當的錦衣衛千戶李逸風,此時則是完全不見蹤影。
當這陣陣鼓聲傳了進來的時候,被今天這一樁樁事情攪得心煩意亂的費鎧不禁眉頭一挑,想要開口時卻硬生生止住了。至於其他人亦是交換眼色居多,可愣是沒有一個人說話,到最後還是吳雄吩咐了沈推官出去。不消一會兒,沈推官就去而復返,神色很有些古怪,說話前竟是先斜睨了一眼徐迢。
「門外有人狀告趙欽倚仗權勢逼婚沈家,以至於他的未婚妻沈氏在今日迎親路上在秦淮河文德橋上投水明志,至今下落不明!」
沈氏女在文德橋上跳了秦淮河的事剛剛已經傳進了應天府衙,這會兒苦主就告上了門來,一時間滿座一片寂靜。突然,傅容仿佛想起了什麼,立時抬眼看了看右手邊,隨即才想起陳祿隨李逸風帶隊直奔東青山下的趙家本宅去了。沒了陳祿,他只能竭力自己回想,可還沒等他想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就聽見沈推官說話了。
「徐經歷,告狀的就是之前在魁元樓上用那幅『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賀你高升的那個族侄!」
真是徐勛!
徐迢初聽沈推官陳述時就有些懷疑,此時自是確信無疑。他本能地抬頭去看那邊座上的傅容,見傅容正巧也瞧了過來,繼而微微頷首,他立時心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