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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勛才一到大門口就得知,投帖求見抑或是來送禮的人,一整天不下幾十撥。有的是外官進京朝覲的,有的是特意恭賀他榮升右總兵的,當然也有金陵士子前來求見他這同鄉的,總之應有盡有,到現在還有人沒走,門前車馬都停著一溜。至於各處送來的帖子信件,更是讓不識幾個大字的金六苦不堪言。
「那你最後想的什麼法子?」
金六見徐勛戲謔地看著他,他只得苦著臉說道:「幸好張大人一早就來了,一撥撥見了好些客人,得知信函堆積如山,他之前就吩咐小的把東西送進了少爺的外書房,唐先生傍晚回來後也在旁邊幫忙甄選。」
「張大人只是來幫著見一見這些人的,你居然還勞他甄選來信!」徐勛又好氣又好笑,見金六耷拉著腦袋,他想想這事情也怪不得他,當即頷首說道,「算了,這事情也怪不得你。門上的人你先去說一聲,就說我一整日都在遴選兵員,這時候精疲力竭,實在提不起精神力氣去見他們,好意心領了。至於禮物,先一一記下送的人以及他們住的地方,回頭再理會。」
吩咐完這些,見金六連聲答應就一溜煙地跑了,徐勛不得不考慮擴充人手的計劃。得知張彩和唐寅都在自己的外書房,他就徑直轉去了那兒。及至看到一張小几上堆滿了各色書信帖子,他不覺苦笑道:「案牘盈門是什麼滋味,這下子我終於明白了。」
「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大人應該高興才是。」張彩笑著指了指書案上的那幾封信,意味深長地說道,「暫且看著來處和落款,我和伯虎才挑揀出來這幾封。其一是宣府總兵張俊的信,其二是大同總兵莊鑒的信,其三是三邊總制楊總督的信。」
徐勛把張彩點出的那三封信一一拆開來,見張俊和莊鑒都是賀他榮升,又婉轉提到皇帝必會給世券,他想起朱厚照確實給了這樣的許諾,卻是硬要周七娘事畢之後才肯兌現,他不禁笑了起來。和這兩位總兵都是戰時交情,卻比單純利益交換更可靠,因而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就笑著把兩人的信遞給了張彩。
「我也難以尋得出空來,這兩邊你幫忙回復一二。就說多謝記著,宣府大同是一等一的要地,請他們多多用心,皇上必然不會忘記他們。另外,問一問他們總督劉宇的事,越詳細越好。」
他卻不忙著拆看楊一清的信,又去看唐伯虎,果然唐伯虎手中掣著林瀚和張敷華的信。得知這是錦衣衛公器私用,把兩人通過尋常驛傳的信給加急送到了自己的手中,他便先拆看了,果然見信如見人,張敷華直說入京之後一定會好好整頓都察院,林瀚則說要繼馬文升之後一力革除傳奉官。而兩人全都沒有提伏闕事,只說到京城之後再好好和他詳談。算算日子兩人應該尚未啟程,他就把這兩份不用回的信先放在了旁邊,卻是看起了楊一清的那封。
楊一清的信卻是簡簡單單,沒多少寒暄,中心意思只有一個——薦寧夏遊擊將軍仇鉞,分守寧夏西路參將馮禎,全都是陝西三鎮的將領。想到今晚曹氏兄弟會過來,他就對張彩和唐寅笑道:「今晚上家裡恐怕要有兩撥客人,你們若有空,陪著我一塊見一見如何?」
張彩立時問道:「未知是何方賓客?」
「一位是涇陽伯。另兩位麼……」徐勛頓了一頓,這才笑吟吟地說道,「就是不幾日後就要明發旨意,升任鎮守固原總兵官,如今鎮守延綏副總兵的曹雄二子。」
張彩儘管已經多年在吏部做事,在軍略上不算太用心,可終究是被人薦過知兵,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宣府大同,如今再加上固原,這徐勛麾下就已經籠絡三鎮總兵了。儘管大明朝如今的總兵官並不是父子世襲,可只要徐勛能保著三鎮,那就是一支莫大的力量。更何況楊一清仿佛猶顯不夠似的,一下子又從夾袋裡舉薦了兩個將領上來。
至於唐寅倒是無可無不可,他從來就不曾想過做個謀士之類的人物,既是清客相公,主家待客他來相陪,自然再相宜不過了。
徐勛和張彩唐寅用過晚飯,曹謐才將兄長曹謙帶了來。他雖年少,可終究世家子弟,深知自己兄弟倆是外人,當然不會趕早上門去蹭那一頓飯。而曹謙也沒有將父親那些禮物眼下就帶來,畢竟,夜晚送禮被人瞅見,那竟是比白天送禮更啟人疑竇。然而,兩人都沒想到徐勛這一晚竟然還有別的客人,當在徐府書房見著涇陽伯神英和如今賦閒在家的張彩時,曹謐倒也罷了,平日專司給父親整理文牘回復各方信件的曹謙立刻就打起了全副精神。
都說神英是如今剛升了司禮監太監的劉瑾的人,現如今徐勛見他們兄弟的時候神英赫然在場,難道是這兩位方才是一體?那張彩他也聽說過,此前才剛丟了文選司郎中,看這架勢,莫非是要東山再起?倘若兩人都是徐勛心腹,再加上與徐勛關係匪淺,即將北上的南都四君子之二,還有自己的恩師楊一清,這徐黨竟是已經搭起架子了!
第六卷 一山有二虎 第450章 暗戰
儘管不考科舉,也不喜附庸風雅,但徐勛這書房裡卻有不少珍本書,其中一多半都是當年章懋所贈。而他飛黃騰達之後,朱厚照也常常促狹地賞一些御製新書或內庫珍本下來,因而他這書房裡竟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那種文翰的清香是曹謙這個正經讀書人最熟悉不過的,進了屋子就忍不住四下掃了一眼。等到由弟弟曹謐引見了之後,他方才依足了禮數跪下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