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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勛聞言立刻站起身來,接過酒杯捧著,見一旁祝枝山已經眼疾手快地替徐禎卿滿上了,他就笑道:「既然說交了朋友,那你怎的還一口一個世子掛在嘴邊?你年長,叫我一聲賢弟也好,直接叫我名字也好,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說蘇州和金陵相隔不遠,就是你我同姓,這緣分便是極其難得!」
「好,那便敬咱們的緣分!」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亮了杯底,繼而你眼望我眼,須臾就同時大笑了起來。一旁的祝枝山和文徵明對視一眼,想著橫豎己方三人在朝一抹黑,與其去求別人看人臉色,還不如待人以誠。須知徐勛雖年少,可實在是爽朗仗義的人,否則會寫詩的人這京城多的是,就是有名的才子在這大比之年也一抓一大把,何妨一定要找上徐禎卿?
三兩杯酒下肚,又把最要緊的一茬撕擄開了,徐勛開口就少了幾分顧慮,舉杯敬了祝文二人,他就看著徐禎卿說道:「事情到了這份上,既然昌谷已經決意,那要應對眼前的難題,除了先頭的主意,我還有一個辦法。但此計成了便罷,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也是我的命數,怨不得別人!」
「好!」徐勛對徐禎卿的真性情頗為讚嘆,此刻喝彩一聲後,他便一字一句地說,「既是御史和東廠先後指摘你的人品,這事兒已經結了,那現如今便只剩下才學。你如今是二甲第一,除卻與你交好的祝文二位,大多數進士不免存著不服。而京城本地詩社文會更多,在館選之前,昌谷只管一個個地方過去,先把名聲打出來!」
「好主意!」
吳中四大才子的名聲也不是憑空而來的,要不是唐伯虎昔日中了狀元,要不是四個人在當地也是深受學官喜愛上官欣賞的,要不是他們的詩詞文章也是打遍吳中無敵手,這些年江南一個個進士進入朝堂,哪裡就他們四個牢牢占據著四大才子之名?祝枝山被徐勛撩撥得滿身是勁,一時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直接拿起旁邊一個空碗提起酒瓮就斟了滿滿一大碗咕嘟咕嘟痛喝了下去,繼而就又滿斟了一碗徑直送到了徐禎卿跟前。
「比起前頭那些個讓人喪氣心悶的法子,這辦法爽快!」
徐禎卿一個外鄉人遷入吳中,能夠迅速進入主流圈子,除卻唐寅的接納以及引薦,他自己的一身藝業才學自是極其不俗,此時下意識地接過那碗酒一飲而盡,他便重重點頭道:「好,我就按著賢弟的話去試一試!可館選要看諸位老大人的評斷,並非只看各人名聲……」
我當然知道,否則王守仁那樣少年出名的,豈會兩科落第,繼而又落選庶常?
徐勛微微一笑:「入不入庶常在其次,但要緊的是不能讓人忘記了你這麼一個人。名動天聽若只是一時,接下來便被人壓製得寂寂無聞,那又有何用?總之,昌谷你只管去闖你的名聲,但切記,人家問起你胳膊的傷,你只照實說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被幾個潑皮所傷,萬勿提起之前和焦黃中口角之事,就是別人問起也記得含糊其辭說不記得,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至於祝文二位……」
見徐勛看了過來,無論祝枝山還是文徵明,竟都是生出了一絲說不出的緊張。
「你二人的幾首詩蕭公公夾在昌谷的墨卷中,都已經呈遞給皇上了,皇上雖未品評詩詞可否,可對你二人的字都是贊了幾句。你們要是不忙著回鄉,不妨在京城稍留一段時日。」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祝枝山文徵明便滿口答應了下來。看著這躊躇滿志的三人,他心裡不禁嘿然一笑。
焦芳這次賠了夫人又折兵,可他這次一連串組合拳,不是把人暫時摁下去就完了,而是要讓弘治皇帝徹底厭惡焦芳!
第三卷 少年君與臣 第239章 倒焦(上)
皇城北,司禮監太監直房。
「老王啊,以後你做事還是謹慎些,別再鬧出這樣的笑話了。要不是葉廣這人向來厚道,這回東廠的臉就要丟盡了。你這老一輩的人還不如東宮那幾個小猴兒,傳揚出去你還有什麼臉面?這一回一口氣把那些不中用的擼下來幾個,我也是為了你好。」
司禮監七八個太監當中,戴義最年輕,也是除卻蕭敬之外書卷氣最濃的,不但寫的一手被人稱之為足可媲美沈度那金版玉書的好書法,而且撫琴更是一絕。一次,弘治皇帝曾讓其與蕭敬合奏一曲,末了擊節讚賞不已,兩人各得賜御書一幅,因而兩人最是相得。但相得歸相得,在別人看來兩人平素卻是君子之交不朋不黨,於是這回整頓東廠的事便是戴義領了。
此時悄悄對王岳說過這話,等到眾太監都到齊了,於左右兩邊各自按照位子一一坐下,戴義就衝著上首的蕭敬拱了拱手道:「蕭公公,司禮監向來都是各司其職,李公公這突然一病,他那一攤子就缺了個掌總的,還是該儘早綢繆的好。」
「說的是,那就請陳公公和王公公兩位多費心。」蕭敬看著陳寬和王岳,見兩人一愣之下連忙起身應了,他沉吟片刻就又笑道,「最近皇上常常在齋宮打坐建醮,一來是因為從去年開始就災異不斷,此番北直隸安慶等府又是沒什麼收成,免錢糧是鐵板釘釘的,二來則因為這天氣漸熱,齋宮比乾清宮通風涼爽。李公公說是病了在家休養,照咱家看來,還不如去齋宮陪伴皇上,這誦誦經,打打坐,再加上朝夕得見天顏,沾沾龍氣,身體和精神也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