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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瑾被這一番話訓得眼淚在眼圈裡直打轉,突然旋風似的轉身就跑,傅恆安不禁露出了擔心的表情,行過禮後匆匆就去追她。眼見一雙兒女都走了,傅容才長嘆一聲道:「都是我慣壞了這丫頭,竟是連個上下高低都不會看了!幸好嫁過去不是當長媳,否則真是要丟臉了……」
見徐勛不以為忤,傅容不禁在心裡暗嘆了一聲——強扭的瓜不甜,幸好他當初不曾動過用婚姻拴住徐勛的想法,否則就憑女兒那性子,也決計不討徐勛這樣玲瓏剔透人歡心!
只是,既然徐勛都對傅瑾的失禮不以為意,他也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片刻工夫就岔開話題道:「昨晚上我和戴公公談天說地,借著當年曾經在內書堂有些情誼,倒是拉近了好些距離,但過於露骨的話卻不好說,可他還是流露出了幾分意思。這宮中素來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沒力氣了,他倒是想到南京來養老。」
「看來,戴公公是人未老心先老。」徐勛很能理解戴義這種在高位搏殺了一輩子,到老來想安安靜靜享些清福的打算,畢竟,這種風口浪尖上的日子只兩年就讓他有些頭疼,更不要說戴義這等年紀了。於是,他只沉吟片刻就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他,只消過了這一陣子,日後戴公公想要到南京當守備太監,我必然全力促成。」
儘管徐勛如今自己還立足未穩,可他說出這番話時,卻顯得信心十足,傅容甚至都沒來得及去思量這番保證是否實現不了,竟是跟著點了點頭:「有你這番保證,戴公公那邊我就能夠更使得上勁些,畢竟,他後日就該啟程回去了。倒是你,我讓人給你選了這幾個好日子,可你最終給你亡母選定的移靈日子居然在八月,是不是太靠後了,你一下子離開京城那麼久,要是有人帶挈得皇上迷戀其他玩意或其他人物,你回京之後說不定又是舉步維艱。」
「傅公公擔心得不錯,只不過,就算我不把這日程往後推,別人就不會拖延我的行程麼?不是我誇口,三兩日之內,京城大概又會有旨意亦或是文書下來,不管什麼事,拖我一兩個月是至少的。這一趟讓我出來他們費了多少勁,怎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你是說……」傅容的面色一下子變得無比古怪,約摸猜到了徐勛這一次下江南的目的,一時為之色變,「你這是玩火啊!」
「我也知道玩火者必自焚,可與其鈍刀割肉,不如烽火燎原一了百了。」說到這裡,見傅容已經是一手緊緊抓住了扶手,徐勛方才淡淡地說道,「當然,我之所以會順著他們的心意下了江南來,也是因為金陵是我起家的根基。在京城肯與我為友的,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就只有宮中那些個人,但在金陵,我的名聲基礎好,此次回來再努力一經營,輕輕鬆鬆便能取得比在京城多幾倍的支持。既如此,我在這兒多留一陣子,遠比在京城和人鬥心眼強。」
「既然你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那我也沒什麼好提醒的。」傅容長長吁了一口氣,最後一字一句地說,「我和陳祿都不必說,若有能做的,你儘管說。倒是你,林瀚那幾個人不是那麼好掌控的,而且你推動眾人舉薦他為吏部尚書,恐怕這事難如登天。」
「不成功也不打緊,就算不成功,這是我到南京之後才有的事,對於朝中老大人們而言,必然把他看成是和我有涉,打壓提防自不必說。而林大人因此一事,未免更加覺得朝中老大人們行事不公。就是他們那些門生故舊,耳濡目染之下會做出什麼選擇,那就很自然了。所以,這是陽謀,就看京城那些老大人們如何接招!」
傅容深知馬文升被彈劾求去乃是突發事件,而在這樣的突發事件面前,徐勛倉促之下能夠採取這樣八面玲瓏的應對,他除了欣慰之外,便是說不出的驚訝。然而,此刻聽到徐勛這番話,他眯了眯眼睛,暗嘆一聲徐勛若不是過去荒廢了太多時日,否則走科舉正途,若能考中進士說不得是宰輔之流,他就笑著說道:「好,好!那咱們就靜候京城的佳音了!」
京城的「佳音」並沒有讓徐勛等上太久,戴義默契地和他達成交換條件離開後不過兩三天,徐勛便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西廠急報,道是南京上新河關杭州北新關監稅太監貪墨,小皇帝大發雷霆,讓他立刻詳查,正是映襯了臨出京前朱厚照的囑咐。然而,報信的那西廠番子帶來的還有谷大用的親筆信,那看似粗疏的太監卻是用粗疏的筆跡提醒說,小皇帝登基之後,鈔關太監少說換了三分之二的人,其中一多半都是走劉瑾的路子放下去的。
到了這時候,徐勛自然心中瞭然,重賞了那個西廠番子就放了人回去,卻是仿佛沒這檔子事似的,絲毫沒有往上新河關去,更不用提杭州北新關了。倒是又過了數日,錦衣衛又是緊趕慢趕送來了一封急信。打開信一看,徐勛就忍不住站起身來,眉宇間流露出了幾分詫異和複雜。
焦芳那傢伙,終究是得償所願登上了吏部尚書的寶座!
儘管最初對此這消息就有幾分意料,可真正得到了印證,徐勛還是不免覺得有些挫敗。然而,信上說劉大夏沒有得到吏部尚書的位子,因此和焦芳鬧翻,哪怕焦芳請了李東陽從中說和,劉大夏依舊不理會,最後竟憤而上書請求致仕,他不禁有些意外。待看到最後一張李逸風的注釋夾片,他這才醒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