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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南行後,待機逐劉曹,聚人才,並收劉黨中能者,候吾音信。
自從投了劉瑾之後,張彩和徐勛再無任何來往隻言片語,更多只是憑心有靈犀的默契配合行事。此時此刻面對這久違的言簡意賅的交代,他忍不住輕輕舒了一口氣,彈了彈那張帖子,心裡卻極其不解。
徐勛素來信奉的是人才在精而不在多,陸陸續續納入囊中的除卻老臣,卻也有不少文學之士後起之秀,其餘的上門毛遂自薦亦或是用其他層出不窮的法子標新立異的更多,可大多都被拒之於門外。只要徐勛真的肯如劉瑾這樣大開中門迎接四方能人,甚至不用振臂一呼,想來會有更多人樂意投效,為什麼非得讓自己聚人才,還要把劉黨中有才能的人聚攏麾下?
儘管思前想後不得要領,但徐勛既然都這麼明說了,士為知己者死,張彩最終還是決定照做。只是,將那張帖子最終在燈火上燒了的時候,他心裡卻不由得轉過了一個念頭。倘若這一次徐勛引了劉瑾下江南,真的打算畢其功於一役,那麼他這吏部尚書大約也就剩下這幾個月了。既然如此,這剩下的幾個月中,原就鋒芒畢露的自己索性再放肆一些好了!
一年余而由郎官至天官的,他也許是大明朝頭一個,怎能不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哪怕是污名!
次日一大清早,朱厚照神清氣爽地才出了坤寧宮,就發現正殿前頭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認出是劉瑾,他先是為之一愣,隨即就虎著臉大步走上前去,沒好氣地問道:「你要是真不樂意和徐勛一塊走這一趟,朕也不勉強你,宮裡頭又不是沒人,張永谷大用還有馬永成他們這幾個,任憑是誰想來都會樂意去的!」
儘管昨晚上經張彩那一提醒而茅塞頓開,但劉瑾此刻聽到這話,仍是感覺到一股深刻的危機鋪面襲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畢恭畢敬地說道:「皇上說笑了,奴婢能有今天全憑皇上的提攜看重,如今更委之以巡視江南重任,奴婢怎敢不從?只是,這樣大的事情,若只是奴婢和平北侯一塊去,未免不夠周到,所以奴婢斗膽,請皇上命張永谷大用馬永成魏彬羅祥五人和臣一塊前往。」
要去大家一起去,只要沒人在朱厚照身邊,朝堂上要緊位子又都是自己人把持,俺老劉還會怕了誰來!要是有誰不肯去,那就不是他畏首畏尾心虛了!
見朱厚照明顯流露出了幾分意動,劉瑾方才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奴婢也知道近些日子一直有些流言蜚語,說是奴婢大權獨攬容不下別人。說實話,當初東宮咱們這八個人中,老丘是去了南京,高公公如今病勢沉重,奴婢只希望這一趟江南之行能讓咱們六個再加上平北侯一塊重修舊好,日後戮力同心為皇上效力!」
朱厚照一聽這話,近日以來鬱積在心的那些愁緒一時煙消雲散,立時重重點頭道:「好,好!你既然有此心,朕當然再高興不過了,瑞生,去傳張永谷大用馬永成魏彬羅祥!」
第八卷 會當凌絕頂 第611章 大勢已定,六虎出巡
還不等瑞生有所動作,劉瑾就立時攔住了人,隨即滿臉堆笑地說道:「皇上身邊哪裡離得開瑞生,還是奴婢讓人去把他們一塊召集到豹房。除了羅祥,他們大多數也是好些年窩在京城沒能動彈一步,這一趟出去又是為皇上辦事,又是散心,誰會不樂意……」
在他搶先派了一個心腹去傳話的情況下,朱厚照被其絮絮叨叨的話說得觸動了當年舊事舊情,因而竟擺手吩咐不用肩輿,就這麼和劉瑾一前一後安步當車地往西苑豹房而去。一路上劉瑾拿出昨晚上一宿沒睡想到的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地往外扔,眼瞅著朱厚照時而唏噓時而捧腹時而悵惘時而惱怒,他更是覺得把住了小皇帝的脈絡。
徐勛算什麼,要說他劉瑾可是一度朝夕相處陪著朱厚照一路成長的伴當,就連曾經從小帶大朱厚照的李榮,還不是給他給完全掀翻了下馬!
等到他們這一路閒庭信步似的到了西苑的豹房,剛剛劉瑾打發人去找的張永五人早就等在了那兒。朱厚照剛剛被劉瑾勾起了舊日情愫來,見這些搶著行禮的舊伴當個個都是鬢髮蒼白,臉上皺紋密布,胖瘦也和當年各不相同,他忍不住嘆了一聲:「如今朕已經大婚,你們卻是一個個早生華髮,看上去都老了……」
小皇帝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眾人都有些發愣,素來機敏的張永反應最快,順勢就擦了擦眼睛:「聽見皇上這話,奴婢倒是想起了咱們剛剛進東宮的時候。那會兒皇上才這麼高,看見奴婢的時候正在和人生氣,那麼老大一個撥浪鼓丟了過來,差點砸著奴婢的腦袋……」
看見張永比劃了一個極其誇張的尺寸,朱厚照忍不住笑開了:「就你誇大,哪有那麼大,朕那會兒才幾歲,搬得動這麼大的玩意?」
「皇上是天子,自然從小就有搏虎殺狼之力,別說這么小的,就是再大一倍也不在話下!」
張永替眾人打下了基調,一時間馬永成魏彬羅祥都醒悟了過來,少不得把自己印象深刻的朱厚照舊日胡鬧舉動誇大了十倍拿出來說道。而谷大用笑呵呵在一旁看著,直到朱厚照被逗得忍俊不禁,突然伸手指向了自己問了一句時,他才摸了摸下巴上的肥肉。
「奴婢那會兒是伺候皇上吃飯的,別的事情卻是大多都記不得了。只記得那時候皇上一餐飯一二十道菜色點心,但凡吃不下的皇上都賞給了奴婢,於是這才養了奴婢這一身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