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頁
朕剛剛去兵部問,說是兵部正在部議,這會兒還沒個結果,上次韃子下甘肅清水營王守仁就說過要出兵,結果他們這些老臣都給駁了,這一回倒知道要打了!是不是覺著甘肅天高皇帝遠就是丟了也不打緊,這宣府離京城太近就慌了神?朕也不用這些口口聲聲說用兵要謹慎的大臣,大不了朕御駕親征!」
「皇上慎言!」
徐勛聽朱厚照越說越生氣,連御駕親征四個字都蹦出來了,他不得不出口打斷了朱厚照的話。然而,還不等他尋思接下來該怎麼婉轉相勸,朱厚照竟然咚的一聲一拍青石桌子,又霍然站了起來:「有什麼好慎言的,你是不是想說,萬一朕御駕親征給人打敗了,到時候萬一韃子打到北京,又是一回土木堡?」
朱厚照已經把土木堡的例子都翻了出來,徐勛哪怕深悉這位小皇帝的性子,這會兒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但立時斬釘截鐵地說:「皇上,此一時彼一時,英廟那會兒的情形,怎能和如今相比?英廟那會兒登基已經十四年,親政已有數年,但因為王振擅權,朝中文武多有離心,兼且指揮不靈軍情滯後補給不上,種種原因加在一起,方才有土木堡之變。現如今皇上剛剛登基,又沒有兄弟,而韃子趁先帝新喪發兵,朝中上下眾志成城,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當年的情形。」
剛剛是氣急了脫口而出,此刻徐勛這麼深入淺出一分析,朱厚照漸漸消了幾分火氣,但臉色仍然很不好看。他捏著小拳頭咬牙切齒地沉吟了好一會兒,突然又用力一捶桌子,惡狠狠地說:「這還不算,今兒個谷大用還送來了另一條訊息,說是江西和南直隸幾個地方的官民百姓兌運官糧途中,竟然被盜匪截去了一千三百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盜匪截官糧,這簡直是……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劉瑾見朱厚照怒不可遏,生怕這位小皇帝一嗓子又吼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連忙輕咳一聲解釋道:「一千三百石糧食,折合下來便是十餘萬斤,以每輛大車頂多十石計算,這就得是一百多輛車,若是漕船,至少也得幾十隻,此等大事官府竟然只是奏報如何補齊,如何將納京倉的糧食納通倉,皇上最惱火的是這一點。」
「原來皇上惱的不是人劫糧,而是呈報此事的官府避如何追查不談?」徐勛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問過之後見小皇帝氣呼呼地點了點頭,他就說道,「皇上,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這話雖有偏頗之處,但很多時候卻是不得不如此。人力有窮盡,所以從古至今留下的懸案無數,這種案子追查自然是要追查的,但若為了追查一千三百石糧食的下落,耗費一萬三千石糧食的代價,皇上覺得是否划算?」
「這……」朱厚照還沒想過這點,一下子愣住了。
「當然,也不能只想著不划算不划算。但地方官府不肯在此事上頭下大力氣,皇上何妨越過他們,讓西廠或是錦衣衛北鎮撫司試試看?平常廠衛都只是偵辦官員的大案子,用在這種小事上看似大材小用,但關鍵時刻拋出來,對於群臣卻是一種另類的震懾。廠衛不止在監察他們的貪腐亦或是異心,也同樣在監察他們身為官員的不作為!」
「好一個監察不作為!」
朱厚照只覺得那點壞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竟是一拍大腿站起身來。讓西廠去查他是想過,可徐勛後半截理由實在是冠冕堂皇得讓他異常欣悅。一想到那些在面前死板著臉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的老頭兒們會吃癟,他就簡直想開懷大笑。
「好,就依你!」
「只不過,如今西廠初行事,北鎮撫司葉大人固然不會介意,但東廠王岳卻是心胸狹隘虎視眈眈。從前成化年間,西廠偵騎離開京城,鮮衣怒馬又是一口京腔,人人都知道那是京城廠衛,如此高調固然耀武揚威,卻不是真正追查事情的樣子。此番既然不是去清查官員,還請皇上讓谷公公派一個能幹卻又知道低調的。而且……」
說到這裡,徐勛見朱厚照和劉瑾都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就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劫官糧的事情正好出在江西和南直隸,皇上可記得,那個獻丹方給劉文泰的舉人狄羅,可正好就是出自江西,何妨順路一併查一查?」
「徐勛,多虧了你提醒朕,朕竟是險些忘了這件大事!」
朱厚照一下子恍然大悟,臉上又是欣慰又是高興,抬著手站在那兒想拍徐勛的肩膀,可礙於徐良在這兒,他又惦記著張太后嘮嘮叨叨地說帝王威儀,只能不那麼情願地放下了手,順勢就學自個父皇那樣很有派頭地把手背在了身後。目光一瞥見徐良,他突然脫口而出道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徐良,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你現如今是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這次宣府大敗虧輸,若是兵部議定出兵往援,朕讓你做個總兵官怎麼樣?」
第三卷 少年君與臣 第281章 軍功
總兵官!
劉瑾對朱厚照隨口封官許願的派頭已經麻木了,畢竟,不久之前在馬車上,這位小皇帝還險些對著徐勛許了一個兵部尚書出去。幸好前頭冒出來一檔子事打了岔,到了那繡莊裡頭又商量了其他事情,否則朱厚照那次鐵定一回宮就命人去內閣傳旨了。
徐勛這會兒真沒瞧見劉瑾拿眼睛斜睨自己,事實上,朱厚照這突然的跳躍性思維一下子把他給震得整個人都懵了。反倒是一直都只是默默坐著旁聽的徐良在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時,一愣之後就連忙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