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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哥,孩子才受了一番驚嚇,哪有你這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鄭強一面說一面使勁拍了拍傅恆安的肩膀,因笑道,「好孩子,有膽氣,要是咱家鄭節有你一半,咱家就心滿意足了!尤其是你那一句就憑我是南京守備傅容的兒子,大大給傅老哥長臉了!」
有人夸自己的養子,傅容竟是比人夸自己還高興,表面還不得不板著臉數落了傅恆安兩句。沒過多久,遠遠就只見李逸風和費鎧雙雙從藏書樓裡頭出來,前者滿面春風,後者雖是勉強笑著,卻看不出絲毫的高興來,當下鄭強就輕輕用胳膊肘撞了撞傅容。
「對了,趙欽那一條條罪名那麼清楚,你怎麼能查得那麼仔細!」
「不是咱家查的。」傅容面色一滯,見傅恆安滿臉震驚,他想了想便沒有避著養子,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說道,「彈劾趙欽的摺子是咱家通過司禮監遞上去的,但這些細節想來是李逸風到了南京之後才開始查的。他絕不是今天剛到,至少也到了三五日甚至更久,說不定……費鎧前腳到,他後腳就來了!」
兩個在宮中多年的大璫對視了一眼,傅容突然看了一眼猶如門神一般守在那余浩身邊,和這邊眾人隔著好一段距離的陳祿,他心裡不禁生出了一個念頭來。
今天陳祿有膽子直闖鎮守太監府,這樣的人才,要是在京城,可不也有希望成為李逸風這等掌權人物,何至於在南京錦衣衛管著那三五號人蹉跎度日?說起來,今天這余浩大鬧國子監來得實在是突然,莫非……
「報——」
隨著這一個提高嗓門的聲音,一個差役一溜小跑近了前來,連頭也不敢抬就直接跪下磕頭道:「應天府衙那邊傳來訊息,百多號人云集正門擊鼓狀告南京工科給事中趙欽,應天府尹吳大人已經接下了狀紙。」
這回真是鬧大了!
這是在場每一個人心裡一瞬間閃過的念頭。傅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先頭徐勛對他說過會鬧得更大,請他擔待的話,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此刻,地上那癱坐的余浩突然以手捶地大哭大笑了起來,那嘴裡嚷嚷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聽在耳中讓人分外心悸。然而這時候,李逸風卻徑直走到陳祿面前,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
「陳指揮,我這次帶的人手少得可憐,要查的案子又大,你既然正好來了,接下來就勞煩到南京錦衣衛調派上足夠的人手,和我一塊奔走奔走如何?比如說,趙家那個莊子,先過去看起來!」
這樣的好事,陳祿哪裡會拒絕,見李逸風甩手就丟了一塊金牌過來,他知道南京錦衣衛那剩下幾個頭頭腦腦必然不會違逆,當下連番答應。
至於其他人,哪怕再對這一茬有意見,也不得不保持了沉默。來不及料理完這邊的殘局,因為金陵已經好些年沒出現過百餘人聯名告狀這樣的事,再加上國子監才鬧過一場,眾人都不敢怠慢,自然是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就這麼分頭趕了過去。傅容拉著傅恆安往外走了幾步,突然記起什麼,就這麼轉身看著章懋。
「章翁,咱家敬你是文章君子,剛剛恆安也對你大是推崇,別的話咱家就不想多說了。恆安這孩子咱家今天就帶走了,他讀書天賦確實尋常,可人是赤誠性子,可在國子監卻是誰都不容,甚至連所謂作弊的事情都鬧出來了。咱家一句話撂在這兒,咱家不在乎他是不是讀書有成,而他自己既然能忍住在正義堂三年,就絕不會做出作弊的事情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要是這事情不查個水落石出,咱家寧可他監生不要,這名聲也得摘摘清楚!」
話一說完,他就一把拽起想要說話的傅恆安,就這麼大步從正門出了國子監。待到自己的馬車前,眼見陳祿尚未走,他先板著臉打發了仍不死心的養子上車,隨後就招手把人叫了過來,兩人就這麼站在四牌樓南邊的高牆底下,一應親隨散開在四周遠遠警戒著。
「今天國子監的事……」
不等傅容說完,陳祿就低頭說道:「是徐勛設計的。」
果然如此!這膽大妄為的小子!
傅容扼腕沉吟了片刻,又問道:「那應天府衙的事呢?」
這一回,陳祿卻輕輕搖了搖頭:「他提起過會找三五個人,但沒想到會鬧得這麼大。」
「哦?」
思量片刻,眼見其他車轎都已經走了,傅容也就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地說道:「也罷,先不想這些。李逸風既然點了你跟他,足可見要向咱家賣個好,你不要去應天府衙了,直接去南京錦衣衛,記著把能抹平的痕跡全部抹平,至於其他的,隨李逸風怎麼定!」
「那若是涉及到……」
「這徐小子雖是膽大妄為,但今天看恆安的樣子,連精氣神都和平常不一樣了。」說到這裡,傅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隨即就一字一句地說,「竭盡全力,一定要保著他,料想李逸風項莊舞劍志在沛公,拿下趙欽其次,拿下彭禮才是真的,絕不會在這種事上和咱家過不去!唉,就是不知道,他是跟著哪位大人下來的……」
第一卷 金陵敗家子 第95章 錚錚紅顏(上)
作為太平里有名的富戶,沈氏嫁女,男方又是句容名門趙氏,這門親事自然人人殷羨,甚至於選擇性遺忘了早先沈家大小姐曾經另外訂過親。打從迎親的這一天一大早開始,紛至沓來的賀客就險些踏破了沈家的大門檻,連後門小巷裡做小本生意的那些小販們,也都擠到了前門去爭搶了一回那大簸箕灑出來的喜錢,直到這會兒不少人還興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