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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張敷華瞅了一眼年富力強的張彩,感慨著說了這麼一句,旋即就若有所思地說道,「對了,聽說戶部中人因為司禮監派人查帳,曾經有人去找過李夢陽,他卻沒有答應領銜上書,為此戶部幾個主事頗有微詞。」

    徐勛看了一眼唐寅,旋即問道:「伯虎,你上次去給伯安捎話的時候,李夢陽也在場吧?」見唐寅點了點頭,他方才一攤手說道,「螳臂當車,智者不為,有了王伯安的前車之鑑在,他要是還那麼衝動,那也就枉在官場沉浮了這麼幾年。只不過,既然說戶部有人對他頗有微詞,他這處境大約不妙。要知道,他從前慷慨激昂出盡了風頭,如今卻是當了縮頭烏龜,舊日恩怨一塊發作起來,怕是他為韓文起草奏摺的事情也捂不住。」

    他這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阿寶的聲音:「少爺,外頭翰林庶吉士徐大人帶著一個人求見,說是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求見大人!」

    徐禎卿?帶著人求見?

    別說徐勛,就連唐寅也覺得有些糊塗。姑蘇四大才子中,他和文徵明祝枝山的年歲都差不多,可徐禎卿就小得多了,從小就沒有兄弟的他當年將其提攜起來,實則是將其當成半個弟弟。徐禎卿的性子素來是頗為冷傲,並沒有太多朋友,如今固然和不少人詩文往來唱和,又參加詩社文會,可要說什麼深交卻也未必,這大晚上的,他會帶著誰來求見?  

    「請人過來吧。」

    徐勛想了想就吩咐了一聲。坐著和眾人又說了一會朝中的閒事閒話,不多時,他就聽到外頭傳來了阿寶的聲音。下一刻,門帘高高打起,先後進來的兩個人。前頭是其貌不揚的徐禎卿,後頭卻是一個三十出頭容貌俊秀的青年。他看著人還有些疑惑,後頭張彩卻出聲說道:「咦,是康對山?你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來見大人?」

    「原來是弘治十五年的狀元郎。」

    張彩這麼一叫,徐勛立時明白了此人是誰。如今京城詩文名聲最卓著的年輕人有七個,李夢陽徐禎卿全都在其列,此外還有康海這個狀元。此時此刻,見康海彎腰行禮,他含笑站起身答禮,因屋子裡平日來客並不多,此時椅子卻不夠了,他隨即又吩咐阿寶去外間搬兩張椅子過來。而康海竟不等坐下,隨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躬身行了個大揖。

    「平北伯,李空同今日被內廠中人拿去了,請您千萬伸援手救他一救!官職丟了就丟了,可萬望一定保全他的性命!」

    這說曹操,居然曹操就出事了?

    徐勛一下子眉頭緊鎖,隨即就伸出手來扶了康海起身,見阿寶已經搬了一把椅子來,他伸手示意其坐了,這才看著徐禎卿道:「到底怎麼回事,昌谷你先解說解說。」  

    「空同兄這些天一直沒什麼精神,詩社文會都不參加,因此對山來找我說是去看看他,我就答應了。結果誰知道一到李家,就看見門口圍了好些軍士,緊跟著空同兄就被人押上了車,後來門上還貼了封條。我們那時候見情形不對就躲了一躲,後來才現身問左鄰右舍,方知是內廠奉命行事,說他在戶部期間帳面虧空不少,所以拿問下獄。」

    剛剛林瀚和張敷華擔心會用在韓文身上的藉口,這會兒卻用在了李夢陽身上,一時之間,眾人頓時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唐寅卻第一個開口說道:「我記得元輔就是李空同的座師,出了這樣大的事,狀元公怎不去找元輔設法?雖說大人乃是天子信臣,但他和李空同並無深厚交往,貿貿然出面,興許反而會讓劉公公更疑神疑鬼。」

    唐寅這話雖說得有些直接,但林瀚和張敷華也覺得有理。畢竟,這樣的大事,自然應該先找李夢陽的座師,更何況李東陽如今還是內閣首輔。然而,此話一出,康海的臉上就露出了尷尬的表情。而張彩知道唐寅進京時間不長,林瀚和張敷華更是此前長年在南京,就連徐勛也不知道文官之間那些錯綜複雜利益糾葛的關係,他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元輔和對山之間有些誤會,他登門不太方便。」含含糊糊解釋了一句之後,他就有意笑道,「回頭讓林尚書給元輔帶個信就是了。畢竟曾經是得意門生,元輔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康海見徐勛沉吟不語,林瀚和張敷華都正在躊躇,再加上張彩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他想到這些天來的閒言碎語,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事情去求元輔,只怕元輔是根本不會管的。都是空同那性子,他那次酒醉之後在人說,劉謝二閣老致仕而去,單單留下了元輔,便是因為元輔戀棧權位。他還說那次韓尚書上書,本是內閣諸老的授意,可最後卻是韓尚書背了個黑鍋……總而言之,空同說了不少對元輔不敬的話,周圍有不少人聽去了,再加上元輔對我素來頗為不喜,我怎敢為此事登李家門?」

    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怕自曝其丑,又沉聲說道:「元輔乃是文壇宿老,為文者皆出其門。但使李家有詩文傳出,必有無數人仿效,只是空同性子高潔,一意復古,所以和我,還有昌谷幾人一塊詩文唱和,文會詩社都是求的古風古意,並不仿效元輔的詩文。再加上家母墓志銘,我求的是空同所書,並未去拜求元輔。」

    「怪不得,我就說元輔素來為人寬厚,怎會對人說你的文章是子字股。」

    張彩跟著馬文升多年,對秉政的大佬都沒什麼好感,此時便哂然輕笑了一聲。這時候,林瀚張敷華自然都明白了過來,兩人皺眉之餘,卻也知道就算康海拉下臉為這事情去求李東陽,李東陽也頂多回一個難辦。畢竟,徐勛當初為其母求他們寫墓志銘和祭文,他們雖不是閣老,可畢竟資歷人望放在那兒,更要緊的是徐勛位高權重也不用看人臉色。可要是放在別的士大夫身上,這就有藐視元老之嫌了,李夢陽才幾歲,才幾品官,就夠格寫墓志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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