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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咱家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來的習慣!」傅容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繼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再說,這東西咱家有的是,可對你來說,想來用場卻大得很。」
「是,多謝公公。」情知自己是蒙對了傅容的心意,徐勛心中大為釋然,正打算再次告辭,他突然記起一事,忙試探著問道,「傅公公,不知道那位王公子……」
「放心,已經報了咱家的名字,料想他不會去找你的麻煩,他也不是那等人。魏國公這小舅子可惜了,長姊嫁得早,周遭那許多人奉承,硬生生把一個好好的小孩子帶壞了。」
見徐勛露出了釋然的表情,再次拱手後離去,等到中年人關上包廂門迴轉了來,傅容才莞爾笑道:「這小子,虧得你打探的仔細,確實是個實誠人。能寫的一筆好字,這也是一條可取的,只可惜你說他在族學裡就啟蒙念了三年,接下來都是斷斷續續讀的書,家裡雖說還有不少他老子留下的書,可終究是差了一截。而且,年紀實在是大了幾歲。」
「公公說的是。」陳祿恭敬地低下了腦袋,旋即卻笑道,「但讀書不讀書的,雖說要緊,卻還沒有到必不可少的地步,要緊的是性情人品。胡鬧了這麼多年,突然浪子回頭,便能在族人暗謀將他逐出宗族的時候想出了虛引奧援的主意,可在公公面前卻能認清時勢說了真話,走可見一片赤子之心,卻不乏聰穎,而且對人處事尚有敬畏。這樣的人抬舉一二,方才不會傷著自己。」
第一卷 金陵敗家子 第30章 星星之火
「你說的很是。」傅容贊同地點了點頭,旋即便嘆了一口氣,「就好比是你。以你的才幹,無論文武,只要從頭做起,到如今這位子都是應得的,可壞就壞在你沾了內臣兩個字。陳老哥是咱家這一輩子最欽佩的人,他人雖去了,皇上憶著從前的情分,提拔了你們三個陳氏子弟,尤其是你這個繼子……」
「我本族中一介孤兒,若無先父收於膝下,哪有我的今日?公公盛讚我有才,我實在是愧不敢當。不是先父蔭庇,我就是走科舉正途,得一個秀才頂天了。」陳祿那臉上露出了一絲惘然,旋即才正色道,「且不說我,看公公仿佛頗為賞識徐勛,可那事情還是得斟酌斟酌。畢竟,如今您身在南京,距離京城千里之遙,卻是難能料准情勢。」
「嗯,且再看看吧!」傅容意興闌珊地嘆了一口氣,繼而往椅背上一靠,突然哧笑了一聲,「聽他臨走時的口氣,想來總該知道救的人和咱家有關。咱家就只有一個嗣子,下頭就這麼一個帶把的孫兒就這麼一個,偏生那天喝醉了酒,竟是『失足』掉進了護城河!他一個小孩子家,要不是在府學被那些自詡為書香門第出身的子弟狠狠奚落了一番,又怎會失魂落魄酩酊大醉,以至於險些丟了性命?」
傅容猛然加重了失足二字,陳祿心領神會,當即低了低頭說:「公公放心,這事情我一定會追查到底,給您一個交待。」
「你辦事我放心,但這事真追查下去,收不了場。」傅容意興闌珊地嘆了一口氣。
陳祿見傅容面色不好,忙岔開話題道:「看徐勛初見公公時的樣兒,想來是根本沒料到您的身份。這世上能用大紅名刺的,除了那些翰林,可不就是公公這些出自內書堂的俊傑?」
「什麼俊傑,咱家早就老了!」傅容嗤笑一聲,繼而懶洋洋說道,「這徐家子那頭你也盯一盯,不過他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且看看他會怎麼用咱家的大紅名刺。」
「公公沒收回名刺,原來竟是為了此意?」陳祿見傅容露出了自得之色,便湊到傅容耳邊低聲問道,「讓他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拿著此物,公公可是想看看其人心性?」
「不錯,正是如此!能奮不顧身救人,又能捏造出了一位世伯,還能在咱家面前說實話,若是還能知道怎麼用這東西,以後真的進了宮,自然也就不會給人吃得骨頭都不剩!太子身邊貼身伺候的那都是些什麼東西,有的連內書堂都沒進過大字不識一個,也難怪朝中那些文官會囉囉嗦嗦勸諫不停!」
笑過之後,見滿桌子菜餚幾乎還沒動過,傅容就擺手吩咐陳祿坐了下來隨意對付幾口。見其不挑不撿地逐樣取用,他就笑道:「那小傢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你當成了侍僕小廝,若他知道你是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指不定吃驚成什麼樣子。」
「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他知道不知道有什麼相干。」陳祿撥拉完了碗裡的飯,當即就放下了筷子,隨意一擦嘴又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還是我帶人護送公公先回去吧?」
傅容正要答話,只聽包廂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眼見陳祿前去應門,他頓時微微皺眉,隔了片刻索性轉頭去看,見陳祿和那門外一個親隨正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麼,臉色瞅著很不好看,他不禁沉下臉喝道:「有什麼事不能當著咱家的面說?」
陳祿做了個手勢吩咐那親隨出去,這才親自關好房門迴轉了來。見傅容端坐在那兒滿臉不悅,他到了嘴邊的沒事兩個字頓時咽了回去,下一刻就坦然說道:「公公,是刑科給事中史後,工科給事中趙欽,還有另幾個清流彈劾,請皇上革去我們陳家三個的官職。」
「呸,他們有完沒完!」傅容一時大怒,竟是惡狠狠地一按桌子站起身來,「看著皇上好氣性,就左一個條陳右一個條陳的往上奏,真正的想頭還不是想廢了東廠,廢了錦衣衛,想讓皇上和宋時的那些皇帝一樣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他們也不看看他們是什麼德性!要是沒有陳祖生,哪裡還有當今皇上,你又不是尸位素餐之輩,哪裡就招惹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