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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徐良原以為徐勛最大的心結在於認己作父,沒想到徐勛在剖析利害之後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竟是頗有些感動。他不自然地別過頭去,使勁吸了吸鼻子,這才岔過這話題,有些瓮聲瓮氣地說道,「早在當初傅公公尋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這人一直都是做事魯莽衝動,今後要怎麼做,勛小哥你儘管明說,我全都聽你的。」
「大叔,都這時候了,你還一口一個勛小哥?」和徐勛倒出了一番心裡話,徐勛已經完全調整了心情,少不得和徐良開玩笑道,「哪怕我回頭見傅公公的時候叫你不改口,大叔你也應該把我叫得親切些,否則回去之後,傅公公興許還會原諒我的少不更事,對今天一路跟到這兒,結果卻毫無進展的你可是要大加責難了。你現如今最應該的是私底下多練習幾遍,怎樣把我叫得更親近更肉麻……」
「呸呸呸,你這臭小子,竟是打趣起老漢我來了!」
徐良冷不丁被徐勛一番話給逗樂了,竟是本能地一巴掌伸出去拍了一記徐勛的腦袋,隨即才一下子醒悟到自己這動作,當即竟是愣在了那兒。好半晌,他才尷尬地乾咳了一聲,卻是再沒了之前相處說話時的那種不自然,長嘆一聲苦笑道:「成,我聽你的,勛……勛兒!」
聽徐良這磕磕絆絆的稱呼,徐勛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過好一陣子,他才在徐良那惱羞成怒的目光下停住了,旋即就側過頭去看了看這條少人經過的小巷,又壓低了聲音。
「大叔,事關重大,咱們倆不能硬抗,但不代表就什麼事都做不了。傅公公和京城那邊應該都安排妥當了,但他們能讓官面上過得去,可總不能一手遮天讓朝堂上的清流和民間全都失聲。不是我自賣自誇,我這次在應天府衙吳大人主審趙欽的案子上那麼一露面,再加上褒獎和賞賜,官場上的人物應該有不少都注意到了我。大叔你的身世是少人得知,可咱們一旦去京城,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時候無數人都會去挖背後的隱情。與其到了那時候讓人揭開底牌讓咱們萬劫不復,還不如眼下豁出去做點什麼。而且,萬一我爹真的還在人間……」
儘管徐勛沒有把話說完,徐良卻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畢竟,傅容的話他是將信將疑,心裡不免存有那種萬中無一的希望,而這一切事實的真相,原本就要著落在徐邊的身上。因而,沉默了許久,他終究輕輕點了點頭。
「好,究竟怎麼做,我聽你的!」
「這件事咱們都不能出面……」
……
太平里西北角徐家長房。
當兩個健婦抬著門板進了正房的時候,徐大太太頓時一下子捂住手絹,臉上也說不清是恐懼還是憤怒。好一會兒,她才撲向了股間鮮血淋漓看不出一塊好肉的徐勁,一下子放聲大哭了起來,無數惡毒的詛咒罵聲從她口中迸了出來,直到兒子悠悠醒轉,她才息了聲。
「勁兒……」
儘管重重打點過那些行刑的差役,但人家只是因徐勛不曾開口說要人命稍微留手一些,教訓的意味卻不敢忘記,因而這八十大板結結實實挨下來著實去了徐勁半條命。此時此刻盯著母親看了老半晌,他才突然用盡全身力氣乾嚎了一聲,心裡滿滿當當都是怒火。
憑什麼……憑什麼他要吃這樣的苦頭,憑什麼他居然鬥不過那個沒出息的敗家子!富貴險中求,他做了那麼多,憑什麼還是大敗虧輸!
第二卷 冒牌世家子 第117章 絕戶計!
徐勛將房子借給了徐迢,此前一直借住在這兒的慧通自然得一塊搬家走人。只如今徐勛手頭銀錢不少,直接就撂給了他二百兩,於是慧通就在馬府街和里仁街的轉角處租下了一個小院子,把當年那些流落到南京的手下,還有後來陸陸續續培養的幾個年輕後生都召了過來,對老一輩的人許之以鹹魚翻身,對年輕一輩的則是許之以光明前途,一時間自是把這些過慣了苦日子的人撩撥得渾身是勁,清一色的願意去京城闖蕩。
這十幾二十個人召攏了來,慧通終於有了幾分當年在西廠先後跟著韋瑛吳綬時候當著總旗的風光,一時間那座小院子成日裡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這天,他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把兩個徒弟訓得灰頭土臉,外頭就有人探頭探腦說:「總爺,外頭有人找您。」
慧通這些天漸漸留頭,可光溜溜了二十幾年的腦袋如今只長出了如同茸毛似的一層,看上去僧不僧俗不俗極其滑稽。此時此刻,他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不耐煩地問道:「不是早說過了,不要緊的你們就應付過去,要緊的再領進來!」
「總爺,那人說自個是您的老朋友徐八……」
「怎不早說!」
慧通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三步並兩步到門邊上一把扯開門帘,沒好氣地喝道:「人呢?記住,以後若是這人再找過來,立時領進門,耽擱了若是誤事,看老子怎麼教訓你!」
見慧通撂下這話就匆匆往外走,那年輕漢子追趕不及,慌忙提高聲音叫道:「總爺,人沒進來,說是在清平橋那邊等你。」
儘管鬧不明白徐良怎會突然這等神神鬼鬼,但慧通還是依言趕了過去。一到清平橋,見是一老一少正站在橋頭欄杆處,背對著他指指點點談笑風生,他不禁氣不打一處來,快步上前之後就嚷嚷道:「好啊,我這忙得正腳不沾地的時候匆匆趕了過來,你們兩個倒是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