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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瑞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徐勛道,「少爺,這事情還沒完呢。萬一那余浩喪心病狂想要對傅公子不利怎麼辦,或者他不相信傅公子怎麼辦,或者這下頭再出些別的亂子怎麼辦……」
「哪有這麼多怎麼辦!」徐勛沒好氣地給了小傢伙一個栗棗,見其抱頭苦著臉不做聲了,他這才淡淡地說,「那藏書樓上有陳大人派人藏著以防萬一,就是余浩突然發了瘋也不愁沒辦法。再說,陳大人想必已經闖進鎮守太監府了,那位大理寺右丞費大人但使還有些腦子,就不會阻了傅公公出面。接下來那一場戲得換另外一個地方去唱,別囉嗦了,快走!」
果然,就在徐勛和瑞生換下監生的行頭,從進香河畔的國子監側門悄悄溜了出來後不久,那邊廂魏國公徐俌和成國公朱輔就一塊到了。兩人乃是郎舅,但徐俌的原配已故魏國夫人朱氏是長姊,年長朱輔十餘歲,因而四十出頭的朱輔自然比兩鬢蒼蒼的徐俌更注重儀表衣飾。此時,他一身鮮亮的麒麟服,頭上戴著嵌玉束髮金冠,腰間亦是繫著一條羊脂美玉的玉帶,無論近看遠看,竟都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文官。
自從朱氏去世之後,郎舅倆的關係自然不比從前的親近,再加上徐俌元配嫡出的長子身體不好,長孫在北京,這下頭的庶子一堆不說,繼配王夫人更是生了一個幼子徐天賜,因而朱輔更加看這個姐夫有些不順眼。此時此刻兩人揖禮相見,說起國子監中的這樁案子,朱輔立時眉頭一挑。
「這等無知狂徒,就應該調一隊精銳的弓手,亦或是精選銳卒,從樓後頭上去,無論死活,總能把這事情解決了,讓他這麼胡攪蠻纏,這算什麼事!」
「國子監這種地方,要是任憑武人出入,那豈不是更加荒謬?」儘管聽說欽差蒞臨的消息之後,徐俌就立時告病不出,又讓人拘著王世坤,可並不代表他就會輕易表態。此時此刻一言噎住了朱輔,他就漫不經心地說道,「況且,若事情屬實,那就是老大一樁案子,總不能就這麼袖手旁觀。」
「就算事情屬實,開了這樣的先例,接下來若是每個有冤情的都這麼鬧,這世道還了得?」朱輔冷哼一聲,很是不以為然,「況且,傅容還被那位大理寺卿費大人拘著,鄭強那老滑頭也未必來,就咱們兩個湊什麼熱鬧,這種事該當應天府亦或是上元江寧縣出面……不對,應該是句容縣出面,回頭我一定狠狠參他們一本!」
兩人正鬥嘴,就只聽遠處傳來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不禁同時回頭望去。只見四牌樓街東頭煙塵滾滾,緊跟著十幾騎人簇擁著一輛馬車堪堪抵達。眼看一騎人跳下馬來,到了那輛車旁拉開車門捲起車簾,雙手攙扶了一個人下來,徐俌和朱輔不禁同時一愣。
是傅容!
徐俌倒也罷了,不過是眉頭一蹙就笑著走上前去,但朱輔卻不免陷入了深深的詫異。他雖是世襲成國公,守備南京兼領中軍都督府,可這年頭勛貴也就是個尊榮,上次費鎧一來三下五除二一說,他終究抵擋不住幫忙派了兵。要是傅容這一回不倒,他得罪人就得罪狠了!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見那輛馬車上又下來了滿面陰沉的費鎧,他心中一動,這才迎了上去。
且不說四個人如何兩兩商議,等到了國子監裡頭見過國子監祭酒章懋,得知自己的養子傅恆安竟是到了樓里去,傅容立時勃然色變。他被軟禁府中多日,剛剛費鎧又是硬和他同乘一車,根本不給他和陳祿私底下說話的機會,這外頭的情形他是一丁點都不知道。此時此刻,什麼陰刻算計狠戾全都被他拋在了腦後,他惡狠狠地盯著章懋,幾乎就要破口大罵了。
偏巧這時候,費鎧竟皺起了眉頭冷笑道:「傅公子也未免太衝動了些,似這等刁民,就該用雷霆萬鈞的手段擒服,和他耍什麼嘴皮子!北城兵馬司還有上元縣衙的人都是幹什麼的,三位守備都來了,他們兩個竟是還不露面!」
仿佛是一語成讖,就只聽外頭一陣嚷嚷,緊跟著費鎧的一個隨從就快步上前來,畢恭畢敬地跪下磕頭道:「大人,北城兵馬司兵馬指揮王進和上元縣令邱芝才來了!」
第一卷 金陵敗家子 第92章 金陵第一案(三)
儘管兵馬指揮帶著兵馬兩個字,但實則下頭沒有一兵一馬,當差的和府衙縣衙一樣,都是些差役皂隸,即便如此,掌管治安緝盜的兵馬指揮依舊是肥差,畢竟金陵富庶,地面上那些商鋪等等刮一遍地皮就是不小的進項。至於上元縣令則是難為多了,人家附廓省城就已經被自嘲說是惡貫滿盈,更何況他是附廓南京,上頭比他的官兒不計其數,此刻見著上頭這一位位的大佬,他誠惶誠恐之餘只有低頭行禮的份。
「你們做的好事!」
費鎧畢竟是欽差,這一聲厲喝之後,見王進和邱芝才都不敢吭聲,他才轉頭看向面沉如水的國子監祭酒章懋。見其眉頭緊皺只顧抬頭看著那藏書樓,他就上前去,和顏悅色地說:「章翁,如此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這許多監生雲集一塊,也不合太祖爺當年定下的規矩。不如速速讓他們回號捨去,接下來也好維持。」
章懋沉吟片刻就點了點頭,這時候,羅欽順少不得召集了一眾學官吩咐下去。然而,平日裡被圈得大多數沒脾氣的監生們這一回卻是拖拖拉拉的,雖不至於人聲鼎沸,但各種各樣的議論聲仍然是不斷傳來,讓在場的幾位大佬無不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