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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不得要領,實在是疲憊不堪的他漸漸合上眼睛睡了過去。畢竟,這些天只擔心一睡著就被老鼠啃了去的他完全沒閉過眼。這迷迷糊糊一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隱約約就聽到外頭傳來了敲木柵欄的聲音,他陡然之間驚醒,抬眼一看是一個陌生的獄卒,心中一動就連滾帶爬地湊了過去。
「劉文泰,皇后娘娘吩咐我帶話給你。」
對於今天剛剛逃脫一劫的劉文泰來說,這句話哪怕只是遞給落水人的一根稻草,卻也是他必須死死攥住的那根稻草。於是,他幾乎立時整了整衣衫跪好,隨即恭恭敬敬地垂頭應道:「罪臣恭聆皇后娘娘懿旨。」
「娘娘說了,太子殿下心意已決,文武官員中又有不少人都上書要嚴懲於你,她能做的頂多就是留你一條命。但使到時候審訊之時,你不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來壞了大行皇帝的英名,到時候就算判了死罪,她也自會設法給你謀一條活路。」
這話聽在耳中,劉文泰只覺得一陣狂喜,一時間慌忙感恩戴德連連磕頭謝恩。隻眼見那人要走,他突然急急忙忙把手伸出木柵欄道:「這位軍爺,這位軍爺!還請稟告娘娘,就說劉文泰已經知罪,求她看在當年我盡心竭力的份上,再給劉家人一個機會,劉家世代行醫,而女醫亦是沒有人能勝過我劉家女子……另外,大行皇帝之前最後一刻都惦記著本草,求娘娘把本草刊行於世,如此方才不負大行皇帝體恤臣民的苦心。」
儘管那人只是微微點頭就徑直去了,但劉文泰還是如釋重負地癱倒在地,伸手一抹額頭,他就發現手上油膩膩的,心裡卻滿是有可能脫劫的興奮。
坤寧宮中,當張皇后聽心腹女官章鈺稟報說了劉文泰的轉述時,她長長吁了一口氣,隨即方才重新躺了下去。那一日徐勛和朱厚照聯手說動了她,可事後她思來想去,覺得怎麼都不能讓劉文泰毀了丈夫的一世英名,章鈺又因此事勸諫,她便漸漸想出了這麼一招緩兵之計來。此時此刻,當那女官上來給她掖袷紗被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說道:「要真正一勞永逸,還是人死了一了百了。」
「話是沒錯,可娘娘您想一想,那徐勛是太子殿下最寵信的,如今人是他監管的,要莫名其妙死了,太子殿下一發雷霆,可不是他倒霉?壽寧侯如今和他好,連帶著小侯爺也大有長進,把他連累下去了,豈不是損人不利己?要想收拾乾淨首尾,等到人轉押出去給有司看守的時候,用點小法子就行了,畢竟,如那錢寧這般不敢違抗娘娘吩咐的人多的是。」
「對對,還是你說得對。」張皇后連連點頭,讚許地衝著章鈺點了點頭,旋即就若有所思地說,「等劉文泰死了,劉家其他人就不要牽連了,他的孫兒據說醫術得了他幾分真傳,雖不能再用御醫,暗中給些銀子吧。還有本草,皇上當年用了那許多工夫,擱置起來確實是可惜,印發出來刊行於世,也算是我全了他的心愿……」
聽張皇后說著說著,神情漸漸惘然,章鈺自是連聲應是,眼神恭順而又敬服:「娘娘想得周到,若皇上在天有靈能夠得知,必然是萬分欣慰。」
第三卷 少年君與臣 第267章 老奸巨猾
乾清宮東暖閣中一片寂靜。
好一個焦芳!
徐勛聽劉瑾說完這番話,儘管和那老傢伙不對付,仍然不得不為焦芳暗自喝一聲彩。平心而論,他這些天又是下獄又是起復又是弘治皇帝大喪,一時半會也顧不上接著去做先前沒有做成的倒焦,但今天王岳這麼一招攻了上來,他當即反應過來,立馬去審劉文泰,想試探看看焦芳和劉文泰的關係,動作已經不算慢了,卻還比不上焦芳這迅速的反應。他早就該料到的,劉瑾這些內官在宮中受壓制多年,如今朱厚照登基,他們又怎麼會放棄在外頭建立橋頭堡的打算?
果然,朱厚照聽劉瑾稟報說焦芳願意頭一個提出改革早朝制度,他不禁大為高興,立時連連點頭道:「好,這個焦芳倒不像劉健他們那些老大人,果然是有眼力的!你去告訴了他,這事兒他好好去做,事成之後,我記著他的功勞!」
「是是是。」
劉瑾連忙躬下身子,見朱厚照心情不錯,他這才又乾咳一聲道:「只是,焦芳還說了一件事。他府上寄住的一個狄舉人和劉文泰曾經有些交往,於是焦芳曾經通過其延請劉文泰給他看過病。之前一聽說大行皇帝駕崩,他想著事關重大,本打算把此人拿下送有司處置,可結果那人今天卻突然在青樓鬧出了人命官司死了。他從這人的箱籠底下搜出了幾封往來書信,其中有不少是僧道之流和劉文泰等人往來的書信,其中就有提到陰陽和合的丹藥。奴婢這一去,已經把一應書信都給拿來了!」
劉瑾一面說,一面從懷裡掏出了一摞書信,覷著朱厚照的臉色雙手呈遞了上去,等朱厚照一把上來搶過這些東西,二話不說就一封封掏了信箋出來看,他就低聲說道:「其實,始作俑者都是當年的李廣,那會兒大行皇帝就曾經打坐煉丹,這些年各式各樣的也服過不少,只沒想到那些天殺的庸醫分明知道皇上火毒不淺,卻還用大熱的補藥……」
「別說了!」
朱厚照咬牙切齒地打斷了劉瑾的話,突然看著徐勛問道:「徐勛,你有什麼事要奏?」
徐勛看了一眼劉瑾,見對方正死死盯著自己,他心中一動,就拱了拱手說道:「殿下,臣剛剛去內官監大牢見了劉文泰,他被那些老鼠蟑螂快折磨瘋了,一見臣就什麼都招了。說前時那什麼促精培元的丹藥,是一個狄舉人送給他的方子,是為了方子有效今後能夠金榜題名,於是還送給了他二百兩黃金。這劉文泰之前還曾經昏頭到打算用三千兩黃金賄賂臣,由此可見,他在太醫院這許多年撈得著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