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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還沒說完,就只見徐勛突然一下子站起身來。她一個立足不穩,手下頓時一松,見徐勛掙脫了自個挪到另一邊坐了,她頓時露出了一絲尷尬。本想用若無其事的表情遮掩了過去,可這少年郎出乎她意料的地方太多,她心念一轉,這臉上的淚珠立時如同金豆一般,簌簌掉了下來。
眼看這般情景,枯立在那兒的其他女郎一時間少不得都圍了上來,有叫蕭娘子的,有叫蕭姐姐的,四周圍全都是嬌聲軟語勸個不停,還有不少則是嗔怪著徐勛的不解風情,等到蕭娘子自以為得計,楚楚可憐抬起頭時,卻發現徐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到了包廂門口。
「對不住,家裡還有事,我先走了,這些酒菜浪費了也是浪費,各位姑娘請慢用。」
儘管別人擺出了任君品嘗的架勢,但徐勛可不想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給自己惹上大麻煩,此時略一點頭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立時拉開了包廂大門。然而,這一步還沒跨出去,他就看到門口站著好幾個人,居中的是一個身材幹瘦的老者,鬢髮斑白,身著一身藍青色的家居便服,那種閒淡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自家串門子一般。他正愣神,那老者就笑了起來。
「是徐七公子吧?」
「正是在下,老先生是……」
徐勛慌忙躬身拱手行禮,但見那老者背後的其他人聽得他這稱呼,都露出了不悅的表情,再加上對方那怎麼聽怎麼奇怪的嗓音,他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心中自有說不出的意外。可見老者笑眯眯的並不以為忤,他內心深處也不甚習慣跪拜,索性就裝作一無所知。老者打量了他一陣子,下巴微微一揚,仿佛很是滿意。
「年紀輕輕,美色當前而坐懷不亂,你這小娃兒還算不錯。」
無論是前世今生,徐勛還是頭一次被人稱作是小娃兒。可哪怕按照他從前的歲數,眼前這位也算是長輩,於是愣了一愣後,他便坦然說道:「老先生過獎了。說實話,小子萬萬做不到柳下惠,只是不慣這種陣仗。」
「你這不領風情的小子。」老者身後一個中年人笑罵了一句,「多少人想都想不來,你竟是還說不慣這陣仗。」
「先生說的是,別人想不來,但小子從前荒唐過好幾年,如今悔之莫及,所以萬萬不敢沾染聲色。小子又不是那等有大毅力大決心的,若是在溫柔鄉里沉迷不返,家父留下來的那些家業,說不定就得都讓小子都敗光了。」說到這裡,徐勛這才看著那老者說,「這位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夜承蒙款待,小子就此告辭。」
「哈哈哈哈!」那老者頓時大笑了起來,好一陣子止了笑聲,見自己左右的這幾個隨從攔住了要走的徐勛,便輕叱一聲道,「別拿出你們平時的做派來,沒來由嚇壞了後生!這年頭的年輕人,小小年紀往往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話這般實誠的已經很少見了。」
說完這話,他就背著手不疾不徐地走到徐勛身後,因笑道:「你剛剛說你沒有大毅力大決心,既如此,之前那會兒在大中橋上看到有人落水,你怎的什麼都不想就跳下水救人?」
「啊?」
徐勛怎麼也沒想到,今天這邀約竟是由於這緣故,這才是真正有些懵了。須知那會兒乃是他初來乍到,半夢半醒之間,那時候不比現實中遇事反覆琢磨,一切憑的都是本能,事後也就忘得乾乾淨淨。畢竟,與其說是他去救的人,還不如說是他自個連同那個人都是被徐良救的。
「老先生原來說的是那件事……其實救人的是鄰居徐良徐大叔,我雖是第一個跳下去的,卻沒能把人救上來。」
「救了就是救了,要緊的是過程,又不是結果。」老者臉上的笑容愈發慈和,隨即竟是上前親自拉著徐勛進了包廂,見那邊蕭娘子等諸女慌忙一同上前行禮,他的笑容就斂去了幾分,卻是淡淡地擺了擺手道,「既然人家不慣這許多鶯鶯燕燕的,你們就不用在這伺候了,都退下吧!」
眼見蕭娘子低眉順眼地屈膝答應,帶著其餘女郎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徐勛只得在那老者的催促下跟著重新入座。此時此刻,只有那之前打趣過他的中年人跟進來,其餘的人都守在了外頭。那中年人手腳麻利地將桌子上原先那些瓷器碗盞全都收拾到了另一邊的高几上,又從剛剛帶進來的提盒裡拿出另外一套家什來。
相比桌上原先的精緻瓷器,這套家什瓷胎光潔,上頭的牡丹紋樣栩栩如生,但卻是半舊不新,一看就知道是用了許多年的。東西剛擺好,外頭就傳來了咚咚叩門聲,那中年人立時前去應門,須臾就提著一個銅壺回來。
「可是現在沏茶?」
「沏吧。」那老者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像極了一個慈厚的長者。緊跟著,他就看著徐勛慢條斯理地說,「聽說你剛剛還向那掌柜打聽傅公是誰?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傅公便是咱家,南京守備兼司禮監太監傅容。」
第一卷 金陵敗家子 第29章 誠言虛言,用心叵測
偌大的包廂中一片靜寂。
徐勛原本已經大略猜測到眼前這老者多半是中貴一流,可竟然是這樣一位大佬,他卻多少有些意外。他不清楚這南京的司禮監太監和京城的司禮監太監有什麼區別,可只要看當時王公子聽說傅公兩個字就立時猶如見鬼了似的退避三舍,他就明白這其中的分量。此時此刻,不管內心深處情願不情願,但他還是立時離座起身,待要再次行禮時,卻被人一把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