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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西廠來報,擒獲虜寇奸細數名,其中一人自供曾安排同黨在居庸關關溝之內行刺平北伯,結果事敗被殺!」
第八卷 會當凌絕頂 第557章 精似鬼,心如鏡
文華殿議事對於英宗之後的各朝皇帝來說,都是難得一見的省事。哪怕是以勤政著稱的弘治皇帝,在位期間在文華殿單獨接見大臣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所以,這等時刻就別說被傳話打擾了,但使有太監探一探頭就十有八九會被打出去。可朱厚照畢竟是把一個月三十次的早朝改成了朔望兩次大朝的少年天子,誰都知道他比起大臣更信賴宦官,現如今外間突然打斷了議事,大多數大臣的臉上都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然而,等聽清楚了這通奏事的緣由,從上到下卻都是吃了一驚。就連此前因張彩的勸說,決定暫且放過用此事向劉瑾發難的林瀚和張敷華,也不由得面面相覷。至於侍立在朱厚照身邊的劉瑾,則是在最初的如釋重負之後,若有所思瞧了徐勛一眼。
谷大用和這小子分明是穿一條褲子,若不是得了徐勛首肯,萬萬不肯就這麼把此事糊弄過去。這麼說來,徐勛是不願和自己翻臉?亦或者說,徐勛還不敢和自己翻臉?
朱厚照按著扶手滿臉的驚異,片刻之後他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讓谷大用進來,朕要詳詳細細地聽他稟報!」
儘管從永樂朝之後,皇帝便開始重用中官,可無論大小朝會,等閒都不召見內官,如劉瑾這樣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從前也都是侍立在天子身邊,充當一個聽的角色。至於有什麼好壞進言,都是退到深宮之內再說,如此也不虞外臣知道心有防範。因而,朱厚照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了一片嗡嗡嗡的議論聲,王鏊本待開口反對,可袖子被人一拉,他側頭一看便發現是李東陽。眼見李東陽鄭重其事地微微搖頭,他按捺再三,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谷大用進殿之後,旁若無人地行過禮,繼而就在朱厚照的追問下敘述起了此前抓人的經過。深得朱厚照信賴的他本就是小意善媚口才極好的人,這稟報起來簡直就像是街頭藝人在那說書時的光景,從起頭到經過詳細得無以復加。
「自從前夜平北伯到過靈濟胡同西廠,對奴婢言說過遇刺之事後,奴婢就立時讓麾下的番子和眼線動作了起來。居庸關關溝距離京城極近,之後因為遇刺之事,關卡的盤查比之前嚴厲了一倍不止,所以派出去的偵騎在那兒協助盤查,自然而然就讓奸細無處可逃。而在京城的酒樓客棧等等,對於生面孔也加大了盤查力度,如此拉網似的盤查,單單西廠的人手還不夠,所以奴婢又請了錦衣衛協助。工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今天早上,北鎮撫司將一干可疑人等堵在關帝廟附近的一處民居之內。」
谷大用不用看也能感覺到徐勛正用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他卻仿佛沒察覺似的,只微微一頓等待眾人消化這個消息,緊跟著這才又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說道:「奴婢得報之後便親自趕了過去,把鄰近街區全都封鎖了起來,繼而下令強攻,最後一舉格殺七人,擒獲活口三人,其中一人重傷兩人輕傷,這口供就是從輕傷的兩個人口中問出來的。」
聽到這裡,李東陽更在意的是那個傷亡數字,一時眉頭緊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鬧得這麼大?而且那兩人雖供述如此,焉知是不是屈打成招?」
「元輔說笑了,是不是蒙古人,這一點我自忖還不會看錯。再者……」谷大用笑眯眯地掃了一眼其他文官大佬,又盯著劉瑾看了一眼,這才嘿然笑道,「要說動刑,天地良心,那兩個人身上除了此前劇斗而受的傷,可是囫圇完整一點拷打傷痕都沒有。再說了,不是自己做的事卻攬到自己身上,莫非他們是要找死?」
「這麼說,竟然真的是虜寇?」
朱厚照一下子就相信了谷大用的話,一時怒不可遏,當即重重一拍扶手站起身來:「這些傢伙劫掠邊疆多年,害得九邊百姓不勝其苦,這次好容易徐勛讓他們再次受挫而歸,他們居然這麼膽大妄為?」他越說聲音越高,一時間又嚴厲地看向了那些閣臣和部院大佬,「是可忍孰不可忍,都被這些韃子欺到頭上來了,你們還說什麼暫時等一等忍一忍?不等了,之前京營和十二團營早稟報上來說完全預備好了,明日就讓先鋒出發……不,今日就出發!」
「皇上!」
這一次站出來的是徐勛:「皇上,京營和十二團營兵馬不用調動太急,元輔之前說得在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若是帶得不夠,數千乃至於上萬兵馬所到之處,對周邊的州府縣城壓力太大。不如先請陝西三邊總制楊大人將各鎮兵馬調撥匯攏以備防禦或出擊,另外,速撥太倉銀,遣總理糧草軍餉大臣一員居中調配,京城兵馬緩動。虜寇奸細橫行關中不是一兩天了,這樣大規模的人馬調動,必然不會不知情,知情的話便會心有忌憚。而韃虜新遭此敗,縱使用兵也是為了報復,不會真的傾全力而來。所以,重要的不是此次,而是將來……」
徐勛的話到了這個份上,誰都知道這突如其來的一遭事情竟是幫助徐勛更進一步地掌握了主動。這一瞬間,別說劉瑾,就連李東陽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個念頭——這所謂的行刺,莫非是徐勛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碼?可還不等有哪個心直口快忍不住的把這話說出來,那邊廂谷大用就已經笑眯眯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