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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個好字從傅容的口中迸出,那老掌柜頓時悚然而驚,斜睨了陳祿一眼,見其竟也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他心中越發迷糊,卻知道這裡沒有自己問話的餘地,於是少不得賠著笑臉站在那兒。傅容又敲了好一陣子桌面,這才不緊不慢地說:「今天這事情就當成沒發生過,不許露出半個字,你可明白?」
「是是,公公放心,小的明白,今天小店一個客人都沒有,冷清得很,冷清得很。」
「嗯,你下去吧。」
眼見那老掌柜躡手躡腳地倒退著出了包廂,傅容方才往後一靠,面上露出了難以抑制的笑意:「實在是沒想到,今兒個不過一時起意出來喝個茶,居然又碰到了這有趣的小傢伙,而且是在咱家眼皮子底下玩弄這種把戲。虧那徐迢也是年紀一大把官場廝混多年的,竟然就被一個藏在屏風後頭的小廝玩得團團轉。」
「也不盡如此,若不是徐迢從王世坤那兒打聽到了什麼,不至於一點疑心沒有。」傅容既然擺明了對那徐家子感興趣,陳祿自然不會潑冷水,解釋了一句也就湊趣地笑道,「不過,公公隨便看中一個人就能有這等心機,果然是慧眼如炬。」
「什麼慧眼如炬,那是瞎貓碰著死耗子!要不是他救了咱家那小子,你手底下的人盯了他一陣子,也不至於發現這麼個有趣的小傢伙。咱家老了,得給兒孫打算打算,誰讓這之前的那幾波人調教了這許久,卻一個頂用的都沒有呢?」傅容說著就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氣,端起茶盞呷了兩口,又搖了搖頭說,「咱家離得太遠,投太子所好又實在是太難。要這樣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皇上念舊情保著咱家的子孫,保著你們,日後就難說了!」
陳祖生當年從司禮監太監被貶南京守備的時候,傅容正是盛年,等他調來南京守備任上沒兩年,陳祖生就去世了。只不過,兩人性子相合,傅容答應了照應陳祿,這許多年就一直把人帶在身邊提點,因而分明應該只拿俸祿不管實事的陳祿,在南京錦衣衛衙門也算小有權力。眼下聽傅容說到這一茬,陳祿不免面色一暗,腦袋卻垂得更低了。
傅容感慨了兩句,旋即便放下茶盞,眼睛自然而然地又眯了起來:「只不過,這小娃兒雖是聰明伶俐,做事又每每另闢蹊徑,可真要入宮去,也還有不少麻煩。畢竟,他年紀不小,內書堂是肯定進不去了,這就算真的僥倖送到太子爺身邊,沒人提攜要露頭,卻還得仔細斟酌。而且,年紀輕輕連女色都尚未近過,說不得他心裡不甘心不情願。」
說著說著,傅容突然側頭看了看陳祿,見人仿佛有些欲言又止,他隨手拿起撂在旁邊的摺扇,輕輕一拍陳祿的右臂,沒好氣地說:「有什麼話就說,你和咱家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公公,我也是起頭去守備府接您的時候剛剛得到的消息。」陳祿頓了一頓,這才字斟句酌地說,「下頭眼線打探得知,就是今天隨著徐勛過來的那小廝瑞生,其父曾經私自將人送去閹割,圖謀送入宮中,發覺不成後方才送到了徐勛那兒,自己卻逃得無影無蹤了。徐家長房那邊,有四五成可能已經知道此事了。」
「你說什麼?」傅容先是大吃一驚,但按著桌面好一會兒,他漸漸恢復了向來的鎮定,一時又低聲問道,「這消息決計無誤?」
「雖還沒有派另一撥人去印證過,但料想決計不會有假。」陳祿見傅容有些臉色不好,想到自己得到的另一個消息,雖心中遲疑,可斟酌再三,還是又輕聲說道,「還有,那關在南城兵馬司的徐良,並不是尋常的平民,他的身份大有干礙。公公可還記得神機營管操的徐盛麼?」
「徐盛……徐盛!」
傅容剛剛還眯縫的眼睛陡然之間睜了開來,面上竟是露出了深深的訝色,「莫非這徐良和徐盛有親?」
見陳祿沉默地點了點頭,傅容忍不住用食指輕輕揉著右邊的太陽穴,喃喃自語地輕聲說道:「按理說徐盛早年夭折了好幾個兒子,如今只有三個女兒,他這一死爵位就得除了,可他管京營操多年,昔日還曾經有那麼一趟少有人知的救駕勾當,皇上對其優容多年,如今要真的撒手去了,說不定……」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陡然輕了下來。好一陣子,他才再次抬起頭來,卻是看也不看陳祿,只徑直問道:「徐勛家住太平里哪兒,你應當知道吧?」
第一卷 金陵敗家子 第50章 神機妙算(下)
靈妃巷隔壁緊挨著武學的王家並不是金陵老世家,只是三輩之前的祖上出了一位做到南京通政使的三品高官,於是便在這六朝金粉地落了戶。靠著祖宗餘蔭,王家也世襲了一份不用幹活的四品武職虛銜,在金陵城中不過中上,可誰料想小廟中飛出了一隻金鳳凰,這明顯已經落拓下來的寒門自打出了一位魏國夫人,也就成了門庭若市的地方。有求軍職世襲的,有關說人情的,有小吏謀求調衙門升職的……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這傍晚時分,王家看似寒酸的大門口還停著一長溜馬車,而大門口右側的門房裡,狹窄的地方坐著七八個人,即便如此,這些還都是個個笑容滿面。畢竟能進得這道門,比之在外頭乾等沒希望的總是好多了。只說話之間,明顯帶著外地口音的吳守正自然而然被排擠在了外頭,他也不在乎,只一個勁地探頭往外張望,那些嘲笑只置若罔聞。當門外傳來好一陣喧譁的時候,他連忙站起身來,果然,下一刻,就有人挑帘子探進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