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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徐勛和張永入城之際也沒說是奉旨而來,此時朱宸濠自然便當做是不知道這麼一回事,笑意盈盈說了幾句久仰之類的話,他便到了主位坐下,卻也不和眾人客套,只是笑呵呵地說道:「今天迎來了平北侯和張公公兩位難得的貴客,本藩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款待敬獻,唯有一出本藩自己所寫,府中班子排練的小戲,還請平北侯張公公還有諸位觀賞!」
一聽說竟然是寧王自己寫的戲,朱厚照立時來了興趣。眼見得這廳堂前邊平台須臾便撤下了此前搭設的幕布,兩個盛裝戲子登台,不消一會兒便依依呀呀地唱了起來,他更是目不轉睛,面對這情景,徐勛知道恐怕寧王已經知道閒園那一出出的戲全都是自己安排的,所以來個投其所好。奈何他只不過是用此作為輿論手段,外加他耳熟能詳的幾段都是一等一的經典戲曲裡頭拿出來的,現如今寧王這業餘手筆自然不能滿足口味極刁的他。因而,即便是知道眾人都在注意他這一頭,他仍是在第二出落幕之後,輕輕打了個呵欠悄然離席。
眼見徐勛如此敷衍的態度,朱宸濠不禁臉色一沉,但想了想還是跟著站起身來。等到了廳堂外頭,見徐勛身後兩個隨從寸步不離跟著,人正在那伸展胳膊踢踢腿,他不禁眉頭一挑。
「平北侯,可是區區小戲,難以入目?」
聽到背後傳來這麼一個聲音,徐勛轉過頭,見朱宸濠就在數步遠處。比起曾經見過的慶府諸王,這位寧王無論形象還是風度都要明顯勝過,他便含笑點頭道:「殿下說笑了,只是這些天疾馳趕路,一身肉都險些被顛散了,若不是王命邀約,我這會兒應當還在床上補眠,所以只能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原來如此。」朱宸濠突然想起人是從南京快馬加鞭趕過來的,剛剛生出的惱怒頓時煙消雲散,當即含笑說道,「本藩對於平北侯可是仰慕多時了。都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本藩從前不以為然,如今一見,卻只覺得傳聞不如見面。想當初冠軍侯勇冠三軍建不世之功時,大約也不外如是。」
儘管徐勛臉皮甚厚,但是把自己和人家霍去病相提並論,他仍是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乾咳一聲便岔開話題道:「寧王殿下簡直要說得我無地自容了。勛何德何能,只不過是皇上寵信,屢次加恩,這才能有如今的高位,並不敢忘本。」
「是是是,皇上年紀輕輕卻勵精圖治,我等宗室親藩亦是深知得很。」朱宸濠說著言不由衷的恭維話,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出言試探道,「不知道平北侯和張公公此次奉旨和劉公公等人祭祀孝陵,突然改道南昌府卻是為何?」
「寧王殿下不知道麼?」徐勛直截了當反問了一句,見朱宸濠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他便笑眯眯地說道,「自然是因為寧王殿下的事情而來。這京城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皇上無奈,索性把所有信得過的人一股腦兒全都派來了,等回京之後一一垂詢,少數服從多數,這事也就准了。」
第八卷 會當凌絕頂 第619章 小皇帝神目如電,老劉瑾氣急敗壞
少數服從多數!
直到這一天晚上賓客散去,朱宸濠想起徐勛那皮笑肉不笑的話時,依舊是心疼胃疼肝疼哪都疼。想也知道,除去劉瑾之外,此次下來的其他人中,張永谷大用都是和徐勛穿一條褲子的,而馬永成魏彬羅祥卻和劉瑾極度不和,哪怕不算是徐黨的核心,可和劉瑾作對的事情,他們必然會義無反顧且興高采烈地去做!這要是少數服從多數,他豈會好過?
當然,當王綸得知徐勛的態度,馬後炮似的感慨了一句還不如趁著人此前來南昌府的途中下手云云,朱宸濠還是沒好氣地斥道:「且不說他還帶著一兩百的扈從,那些盜匪之流未必能夠全功,就是真的除掉他和張永,谷大用等人還不會抱成一團,就是劉瑾也會順水推舟把一切責任都推在本藩頭上!到時候震怒之下的皇上會做的事情只有一樁,那就是拿本藩開刀!給人當提線木偶的事情,本藩是絕不會做的!」
此話一出,李士實自然連聲附和,盛讚了一番千歲爺英明。而王綸自知一句話說錯,少不得也就閉上了嘴。其他幾個深得寧王信賴的幕僚你一言我一語出了好幾個主意,無非是金錢美色開道等等,朱宸濠卻只是大搖其頭。
「徐勛那小子位高權重,金錢美色予取予求,就是張永那些個人,美色兩個字就首先沒用!至於錢,這次除了劉瑾一來就是五個,這得填多少進去?有這些錢,能夠從廣州買來多少好東西?」
一個廣州,一個好東西,即便在場的都是上了賊船的人,個個對此心知肚明,可寧王朱宸濠就這麼給說穿了,眾人還是忍不住好一陣心驚肉跳。而朱宸濠見這波人一個個膿包勢的樣子,心中不禁有氣,索性沉下臉道:「看看你們的樣子!此次這些人風雲際會南昌府,說是莫大的危機,卻也未必不是好機會。倘若能夠把他們一網打盡,以誅奸佞,清君側為名起兵,必然能夠天下歸心!」
聽到這話,李士實只覺得腦子一炸,見其他人的表情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他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千歲爺明鑑,這事還請千萬從長計議。想當初朱寘鐇圖謀造反的時候,用的也是誅除奸佞的藉口,可到最後那已經不是功敗垂成,而是乾脆成了笑話。況且如今甲兵未備,倉促起事,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