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頁
「這世上有些人常常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她不說,徐勛卻替她說了出來,而且是看著滿臉憤憤然的朱厚照說出來的。見朱厚照面色微妙,他又低聲對他說道,「人多的地方,往往是非多真心少,否則當年偌大的後宮,先帝爺怎會只有太后娘娘一個?」
朱厚照被徐勛那口氣說得臉色一變,再看那些楚楚動人的女郎,他就更覺得如同蛇蠍一般讓人厭惡。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把這些惱怒鬱悶都吐了出來,這才又擺了擺手,仿佛要把這些情緒都趕開。
「我看她們也沒有做娘娘的命,上躥下跳瞎折騰……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此時此刻,年長女郎已經幾乎斷定,徐勛和朱厚照多半真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榮的人,便笑道,「我姓周,家裡排行第七,在這兒又是最年長的,所以她們都叫我一聲七姐。怎麼,兩位小公公打算在李公公面前給我說些好話?」
「是又怎麼樣?怎麼,七姐覺得我沒這能耐?」
見朱厚照直接就順杆兒叫了一聲七姐,一臉的大大咧咧,周七娘不禁撲哧一笑,旋即就正色道:「倘若兩位小公公真是李公公面前的得意人,以後多多照應,我便感激不盡了,至於其他的還是別忙活了。今天你們終究掃了陳公公的顏面,況且看你們的年紀穿戴,應該還沒有品級,萬一在李公公面前弄巧成拙一句話開罪了,到時候失了李公公的信賴,陳公公要收拾你們還不容易?」
「哎,你真不想當皇后妃子?聽說當今皇上年少有為英俊瀟灑,打著燈籠也尋不到這種好男人!」
此時此刻,徐勛只能使勁低著頭,咬牙切齒方才能克制住那種狂笑的衝動。而周七娘只發現徐勛的肩膀微微有些顫抖,還以為是聽到朱厚照在背後露骨奉承皇帝所致,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怪不得你年紀輕輕就能得李公公信賴,要是皇上聽見你這張抹了蜜的嘴,也得把你調到身邊去服侍!就算咱們皇上年少有為英俊瀟灑,想當皇后皇妃的人也多了去了,多我一個我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要真有那能耐,還不如調了我去服侍太皇太后更便宜些。」
服侍太皇太后王氏,和服侍張太后,這卻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一個只是皇帝名義上的嫡祖母,一個卻是皇帝嫡親的母親,這親疏有別,孝順自然也大不相同。因而,徐勛瞅著朱厚照那大愣的樣子,他忍不住莞爾,倒是暗贊這周七娘看得透徹。
畢竟,之前的鄭旺鄭金蓮之案和太皇太后王氏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這也決定了這位皇祖母不至於往朱厚照身邊塞女人,讓孫子對自己再生心結。既然如此,呆在太皇太后身邊紛爭少,更不會攪和進後宮那一趟渾水當中,可說是這宮裡真正輕省的地方。
朱厚照皺了皺眉頭,很是不忿自己這個黃金單身漢根本沒讓人放在心上,一時又在旁邊試探地盤問起了周七娘家中的情形,得知這位正好卡在選後年齡上限十六歲的姑娘和自己的母后一樣,父親也只是監生,他不禁眼睛滴溜溜直轉,可就在他想進一步盤問的時候,外頭偏是傳來一陣喧譁聲,緊跟著就只見陳公公側身在前,後頭一大堆人一擁而入。
見到朱厚照,李榮這心中的大石頭方才終於算是落下了。徐勛撂下一句去勸朱厚照,緊跟著這君臣二人就一塊失去了蹤影,等他回過神來竟是人怎麼都找不到了。心頭七上八下的他原本還以為朱厚照是一氣之下乾脆回去了,一時只能拿著管著這些閒置宮院的管事太監們出氣,大太陽底下讓人暴曬了許久方才吩咐他們散了,可不料沒過多久就得到了自己下頭兩個小太監闖了最偏僻的歲寒館的消息。
見李榮一進來,徐勛見機極快,立時一把拉了還在那試圖和周七娘搭訕的朱厚照上了前去。然而,還不等他做出行禮的姿態,李榮就不露痕跡的往旁邊斜退了一步,繼而沒好氣地喝道:「讓你們兩個去看一看究竟各處都住了多少人,偏你們耽誤了這許久!」
這種時候,知道朱厚照答話指不定捅出什麼簍子來,徐勛自是搶先說道:「公公恕罪,小的兩個還是頭一次到這兒來,一時迷路了,所以到這裡來討口水喝。」
朱厚照人就在旁邊,李榮裝腔作勢自然也有個限度。哪怕他再想趁著這種難得的機會把徐勛罵一個狗血淋頭,他也只能適可而止,因而輕哼一聲便沒好氣地擺了擺手。因見徐勛拖著朱厚照到了他身後站了,他方才看著誠惶誠恐的陳公公,冷冷地說道:「這幾個宮院是給你管不假,可咱家也沒說過能容你為所欲為。就好比前幾日,你因為一個小火者擅闖了把人拉出去打板子,你倒是威風了,可你自個摸摸頭頂問問你自個,你有這權限?」
自打李榮親自過來,陳公公就已經知道勢頭不妙,待李榮竟連他先前那舊帳也翻了出來,他更是腿肚子打起了哆嗦,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連道不敢後,竟跪在了那兒不敢動彈。然而,李榮原本不打算進一步追究,偏是旁邊的朱厚照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止呢,他給人喝的茶葉都是些茶葉渣子,伙食也不是冷的就是餿的,要東西就要人家應選宮女拿錢去填……」
聽到這話,那陳公公一時又驚又怒,慌忙重重一個頭磕在了地上,竟是帶著哭腔說道:「老祖宗明鑑,小的斷然不敢剋扣了她們應有的分例!兩位小公公才第一次到這地方來,定然是聽了這些女子的蠱惑挑撥。老祖宗若是不信可以徹查,小的和這裡的所有管事公公都是一樣的行事一樣的章程,斷然不敢有分毫怠慢,請老祖宗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