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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汪孚林就只是這樣笑眯眯解釋了一句,小北卻氣得回過頭狠狠白了他一眼,隨即趕緊說道:「我娘也說過,女孩子應該學點防身之術。雖說不可能像呂叔叔那樣成為英雄,可有自保之力,遇到宵小之輩至少能有個還手之力。」
「呵呵。」呂光午頓時笑了,他把目光移開到其他二人身上,對柯先生自然還留有印象,可汪孚林卻陌生得很。想到小北剛剛拿眼睛去瞪他,雙方顯然極其熟稔,他就笑問道,「昨日拜帖上只說徽州歙縣松明山汪孚林與績溪胡小北求見,我猜你應該是汪南明的侄兒,你是不是應該介紹一下你自己?」
這一回,小北壓根沒給汪孚林開口的機會,她立刻對呂光午說道:「呂叔叔,別聽他介紹,他慣會避重就輕,也不知道坑了多少人,你聽我說……」
聽著小北就這樣開始繪聲繪色敘述他的豐功偉績,汪孚林頓時不知道該什麼表情是好。他在杭州時也曾經對陳老爺說自己曾經破家滅門,可簡簡單單留白無數讓人自己去想,哪像現在這樣她唯恐說得不夠仔細,呂光午了解得不夠明白?他幾次三番想要打斷,可看到呂光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聽得津津有味的架勢,他再一次後悔被蘇夫人給繞了進去,把小北帶了過來。
柯先生倒無所謂小北講故事,他來歙縣的時候,之前汪孚林如何大展神威幫葉大炮立威的那些事,他也就只是聽過李師爺的那些春秋筆法,哪比得上小北這會兒說得詳盡。若非只有清茶相伴,沒有瓜子蜜餞相佐,聽戲的感覺差了些,他倒是無所謂小北說多久的。只不過,看汪孚林臉上一抽一抽,顯然很糾結被人這樣賣了出去,他頓時笑得更歡快了。
這小子也算計起別人來的時候又准又狠,對身邊親近的人卻最沒辦法了。
小北當然不會什麼都說,汪孚林來見呂光午的真實目的,她讓嚴媽媽幫自己去套話,因此早就知道,汪孚林是想請呂光午推薦個牛人來坐鎮鏢局。所以,她在複述那些故事的時候,有意造懸念,起高潮,跌宕起伏就猶如說書似的。當最近汪孚林在杭州戲耍陳老爺的兩回故事說完之後,她便一攤手說:「呂叔叔,就這麼些啦。這一年多遇到的事情層出不窮,偏偏他就是有本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之前還在寧波幫我祖母解決了分家的案子。」
這是葉家的家事,她就只是一筆帶過了。
呂光午當然能聽得出小北的避重就輕,對於汪孚林卻越發感興趣。徽州發生的事,杭州發生的事,對於經歷過倭亂,更親手解圍桐鄉的他來說,顯得很微不足道,可他卻也知道,小打小鬧之中,照舊需要大智慧。於是,他便笑吟吟地說道:「南明兄和我也算是相識一場,雖說因為很難碰到一起,相交不深,可全都是在抗倭第一線,到底袍澤情誼非比尋常。你這次從寧波翻山越嶺到新昌來見我,除了護送小北之外,可還有什麼事?」
聽到呂光午把話說得這麼透徹,汪孚林忍不住嘴角扯動了一下,最終實話實說道:「其實就是小北說的鏢局之事。我的初衷是,這是用來給來往商旅以及行人提供貨物以及人身保護用的,但出門在外,和氣生財,若是光靠打打殺殺,那麼就和官府的官兵沒有什麼兩樣了。官府的官兵都不可能把天下盜匪殺個遍,更何況鏢局?打行那些人只不過匹夫之勇,而且有道是窮文富武,大多都只靠一身蠻力,所以我希望能夠延請幾個有些聲望的人……」
他這話還沒說完,呂光午就挑眉問道:「延請幾個人到你那兒去當鏢師?」
「不完全是。」汪孚林當然知道呂光午這樣的人物,用後世的評價來說,英雄歸英雄,但還有一個更確切的名次來形容,那就是儒俠。對於這樣的人,妄圖用利去打動那簡直是腦抽,用名去誘惑,人家也不稀罕,所以需要的是解釋清楚,讓人家自己去判斷。所以,他欠了欠身,從容不迫地解說了起來。
「呂公子只說對了一半。若是真的要武藝精熟的鏢師,戚家軍還有幾個老卒在徽州養老,我大可讓他們幫我訓練出一批人來。但我又不是要造反,這樣做就太犯忌諱了。我只希望呂公子能夠推薦給我幾個人,這些人能夠在浙江以外的地方憑藉武藝打出名聲,震懾各處山頭,同時,我甚至可以付出一定錢財作為代價給部分難纏的大戶悍匪,讓鏢局的走鏢隊伍,能夠順順利利地在各地行走。做這事的人,不但需要武藝,需要膽色,還需要相當的手段。」
呂光午算得上是這個時代很有超前意識的人了,甚至有時候會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慨,可此時此刻面對汪孚林對於鏢局這種新鮮事物的清醒認識,他仍然不禁覺得自己有些遲鈍了。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即肅然問道:「你這是想要鋪設多大的攤子?而且,你確定你的鏢局能夠接得到這麼大的生意?」
「呂公子,不瞞你說,若是真的要鋪開這麼大攤子,自然不可能是一些小生意就能夠撐起來的。這些年豪商大賈走南闖北做生意,大額金銀不易攜帶,所以也有金銀鋪之類的地方可以用小額的錢票銀票,可大多數都只能本地使用,若是異地,要麼不惜危險攜帶大額金銀,要麼通過熟人周轉,可終究不那麼方便。為了方便那些豪商大賈,能不能用一種異地匯兌的方式?比如說,開設票號,我在杭州存入一千兩銀子,付出一定手續費之後,憑著銀票,就能在寧波甚至浙江以外,甚至於東南以外的地方支取,就和當年唐時的飛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