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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本縣這就親自去府衙!」
看他不把舒推官那張趾高氣昂的臉踩出血來!府衙刑房可是歸主管刑名的推官管轄!
汪孚林和吳司吏當然不會跟去府衙,兩人各遂所願,皆大歡喜,相視一笑也就分道揚鑣。汪孚林自然還是從原路走後門回家,可他還沒到官廨後門口,就被一個氣鼓鼓的小丫頭給堵住了。只見她梳著兩個用綠絲帶綁著的鬏兒,耳朵眼上塞著兩個銀丁香,一身亮麗的玉色衣裙,通身上下再沒有其他累贅首飾,就猶如夏日荷葉那般清清爽爽,這會兒直截了當把一隻手直接伸到了他的面前。
「還給我!」
「誰讓你不經我允許就先跑的?」汪孚林好整以暇地環抱雙手,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偷聽,我就還你。」
小北本以為汪孚林拿著自己的絹帕,一定會狠狠要挾自己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想到是問這個,她頓時愣住了。她甚至有些不自在地躲閃他的目光,好半晌才小聲說道:「真的要說麼?」
「當然,我可不想成天被一個神出鬼沒的人驚嚇。」汪孚林一本正經地說,還故意把袖子給攏緊了,「你要是不說,我回頭就稟告葉縣尊!」
第一二六章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
小氣鬼!欺負人!大無賴!
小北在心裡拼命地罵著汪孚林,可那塊絹帕是她最喜歡的,怎麼也不希望落入別人手中,當下只能低頭悶悶地說:「是夫人吩咐的。」
汪孚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為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這十有八九是葉明月的授意,那個聰明伶俐的女兒擔心菜鳥父親在政務上出岔子,所以才讓小北進來偷聽。可如今聽說是葉夫人的授意,他實在是出離驚愕了。足足好一會兒,他才板著臉問道:「你別隨口糊弄我!」
「我怎麼糊弄你了!本來就是,夫人因為身懷六甲,沒法走山路到徽州府來,這才從京師坐船回寧波府待產,又擔心老爺為人意氣用事,所以就讓小姐和我多看著一點。再說,聽說不少地方那些鄉宦都是烏七八糟的,最愛給府尊縣尊送女人,夫人生怕老爺到時候栽倒在石榴裙下,要不小姐怎會成天和衣香社那些小姐們一塊廝混,不是想幫老爺打聽一下這徽州府的本土人情嗎?」
小北一口氣說到這兒,方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嘴太快,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頓時更氣不打一處來,當即瞪著汪孚林道:「你到底還不還我?」
沒想到葉縣尊竟然還是妻管嚴啊!
「最後一個問題。你之前在屏風後戴的鬼面具是怎麼一回事?」
他得搞清楚,這小丫頭和嚇得程乃軒滿身心理陰影的鬼面女到底什麼關係!
小丫頭沒想到汪孚林竟是突然問鬼面具的事,頓時有些心虛,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那不是我的,是小姐從衣香社帶回來的東西。衣香社那些千金小姐最愛折騰,有時候就喜歡戴著面具玩認人的遊戲,我那天也只是一時好玩帶在身邊,誰知道你突然躲到屏風後頭來了,只好戴上了!」
反正我回頭就對小姐說,讓她幫我作證!
那幫八卦閨秀團有這麼無聊?汪孚林實在表示懷疑。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死活不認帳的小北,他終究沒有繼續和小丫頭扯皮,隨手從袖子裡拿出那塊帕子丟了過去。見她手忙腳亂地一躍接在了手裡,又翻來覆去看是否有哪裡污損,最後又瞪了他一眼,方才轉身蹬蹬蹬地跑了,他不禁摩挲了一下光潔的下巴。
小北看上去身手敏捷,而且骨骼肌肉能夠隨意控制,這才能夠從那扇小窗中來去自如,絕對是練家子,但到底是怎樣的練家子,那就不得而知了。要說他也曾經有個武林高手的夢,這才去學了柔道,因為那年頭大多數武術都只是花架子,懂行的老師傅他沒時間尋訪,如今兩世為人也不抱太多希望。
但鬼面女的傳奇,他實在是好奇得很!
出了知縣官廨後門,汪孚林沒有再繼續去想葉縣尊家裡那些事,思緒已經飛到了府衙那邊。雖說他人沒跟去,但這並不妨礙他盡情想像。葉縣尊和舒推官那場碰撞定然非常激烈,說是火星撞地球也不為過,而段府尊興許也保持不住那張雲淡風輕的臉,總得出面調停一下這一場激烈的紛爭。就不知道那位在徽州府資歷很深的段府尊會不會看破背後的角力,又會擺出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拿下張旻不是目的,這只不過是在一盤很大的棋上拿掉了一顆棋子,一場大戰才剛剛開始。接下來落子之前,得和裁判打好招呼!
正如汪孚林想像的那樣,府衙二堂中,葉鈞耀和舒推官正猶如兩隻鬥雞似的,彼此爭得面紅脖子粗。
「葉縣尊真是調教的好屬下!勒索苦主,威逼利誘,每要回一件被騙的東西就非得要抽成一大筆,收的從財物到女人無所不包,這難道不是敲骨吸髓?」
「舒推官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誰主管的這樁案子,卻看不破府衙刑房那幫子胥吏做的手腳,竟然把贓物給了那些奸民棍徒?我這裡只是出了幾個貪小之徒,你那裡卻是內外勾結,巧取豪奪,這已經不是失察了,這是縱容,是犯罪!」
主位上,看著這兩個同榜進士你一言我一語爭個沒完,徽州知府段朝宗這一次確實再也維持不住鎮定的臉色了。他有些煩惱地揉著眉心,只覺得腦袋都有些脹痛了起來。舒推官拿問張旻等歙縣刑房胥吏,給出了確實的人證物證,可葉鈞耀跑到這裡來對他陳情,卻拋出了更觸目驚心的證據——府衙那些吏役和外頭奸民串通,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騙取邵員外家起獲的那些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