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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王篆顯然是因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而錯愕,汪孚林就呵呵笑道:「其實我也不是那樣好記性的人,但昨日實在是巧合,竟然在出了元輔家中後不久,就迎面碰上了當年那位張寧張公公,打了個招呼寒暄幾句,回家後,我就不免想到了當年的朱主事。」
「原來如此。」
王篆原本還有些奇怪,汪孚林如若真的想要照顧舊識,那麼早就該提起了,為何拖到現在才突然想起來,但若是因為昨日的偶遇,那麼就可以解釋了,這純粹是因為一時起意,沒有什麼事先的計劃和目的。想到文選司郎中就要換人了,但前後兩個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吏部尚書王國光的面子尚且不好使,他如果想要辦成此事,就不妨趁著兩人交接之間,由員外郎入手。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沉聲問道:「你打算給人謀個什麼位子?」
「能是京官最好,不行的話外任卻也無妨。」汪孚林壓根沒提出什麼具體要求,甚至還非常體諒地說道,「如若文選司那邊不肯通融,少宰也不用一直惦記著。畢竟,我不想讓朱主事知道是我幫的忙。」
不讓人知道是誰幫忙怎麼行?交情歸交情,恩情歸恩情!
王篆在心裡給汪孚林的想法打了個大大的叉,但與此同時,卻越發覺得汪孚林在與人相爭時固然極其富有戰鬥力,但在籠絡人心方面卻不過爾爾。
據說就是都察院廣東道的那幾個監察御史,汪孚林也都是不遠不近,唯一一個近點兒的,還是王繼光那麼個曾經抄襲過汪孚林奏本的!
這小子懂不懂什麼叫廣結羽翼啊!
既然解開了昨日剛剛生出的少許芥蒂,王篆不知不覺多留了汪孚林一會兒,多番提點。言談之中,汪孚林仿佛無意中又提到了當年塗淵的下屬,杭州府推官黃龍,感慨黃龍後來一度走了官運,被提拔進了都察院,授了監察御史,甚至巡按甘肅,但卻因為在甘肅任上得罪的人太多,等他回到都察院任掌道御史之後,方才打聽到,人已經出為山東按察僉事,卻是沒有緣分做同僚了。
一直到月上樹梢時分,汪孚林方才從王家出來。知道從未對王篆開過口,這次必定會有所收穫,已經是犯夜常客的他熟門熟路回到家裡,倒頭就睡,等到天亮之後方才去都察院。
不過數日,王錫爵果然就上書請求探親假回家探父,准奏後就立時收拾東西啟程。而既然已經對張居正稟明,汪孚林就讓小北去送了送。果不其然,因為王錫爵在士林當中名聲相當不錯,專程去送朱夫人的小北自然而然就引來了不少關注的目光。
「聽說來送的是大名鼎鼎汪孚林的妻子,若非我是坐馬車,那一道道疑惑的目光恨不得在我身上鑽兩個洞出來。」
小北送人回來時,是這麼對汪孚林說的。正如她半真半假抱怨的那樣,之前只關注汪孚林的那些人,因為小北最初在徽州老家待產,等汪孚林坐穩了掌道御史的位子方才到了京城,他們都沒怎麼注意到他家中這位妻子,現如今卻是不免開始深挖。這一挖,人們就發現了一個簡直難以置信的問題。
汪孚林娶的竟然是葉家的庶女?
這其中,首先發現其中存在問題的,卻是張泰徵。他之前因為父親張四維的處境,一時情急料錯了局勢,走錯了路,因此遭到御史彈劾,甚至累及父親,可以說這一跟頭摔得幾乎很難站起來。好在張四維雖說怒其不爭,卻還是憐他一再受挫,沒有再趕他回蒲州老家,而是把他留在身邊幫辦文書之類的事情,卻再也不提科舉二字了。對此,張泰徵表面上變得沉默寡言,心中的恨意卻不可避免地越來越深。
因此,在聽家中下人說了小北去送王錫爵一家子的事,而後又查出小北乃是葉家庶女,這一日晚間張四維從內閣回來,張泰徵好容易熬到父親一頓晚飯吃完,便急不可待地跟到書房說出了這件事。
見張四維聞言默然無語,他忍不住提高了幾分聲音道:「父親,我從前在杭州時就曾經遇到過汪孚林帶著葉家千金出遊,兩位史家表妹還曾經和她們相交,但如果我那時候沒有記錯……汪孚林現在的妻室那時候並非葉家千金,而只是葉家長女,如今的許家大少奶奶身邊的丫頭!」
見張四維果然面色微微一變,眼神也變得銳利了起來,張泰徵只覺得心頭有些振奮,立時接著說道:「父親若是不信,史家姊妹那兒總能夠套出話來佐證我這番說辭。就算沒有這一點,嫡庶有別,葉家哪怕看上了許學士在朝中蒸蒸日上的前景,可葉大人據說相當賞識汪孚林,在歙縣令任上更是處處倚重,若要籠絡汪孚林,又怎麼會把庶女許過去?這不是結親,而是結仇吧?要我說,必定是汪孚林和他現在的妻子早就有私情,所以私下苟且……」
「大郎,你在汪孚林手上一再受挫,難道你這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見張泰徵被打斷之後面色發白,張四維就嘆了一口氣道:「一次又一次栽了跟斗,你除卻銜恨在心之外,也知道去查人家的跟腳,可是,你怎麼不想一想。如果身份對等,婚前有了苟且,那才叫私相授受。如果只是汪孚林喜歡葉家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頭,那麼直接開口索要,又或者在迎娶葉家嫡長女的時候讓人陪嫁過來,葉家難不成還會拒絕?而且,把丫頭變成庶女,然後再娶進門,汪孚林他又不是無父無母,沒有親長,汪道昆會答應?他父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