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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月也笑道:「小北那丫頭誑你呢,就算張嫂最會做點心,也不會樣樣都準備,就她一個人不得忙死?我看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會有人來傳爹到歙縣預備倉去。」
汪孚林對於這種女孩子喜歡的蜜餞果子沒有太大興趣,但既然是蘇夫人遞過來的,他也只好勉為其難吃了一顆,結果一入口就發現算得讓人齜牙咧嘴。就在他暗自大呼上當的時候,就只見蘇夫人突然眉頭一挑,霍然起身。緊跟著,外頭就傳來了嚴媽媽一聲叱喝。
「何方賊人,竟敢窺伺縣衙官廨!」
第三七七章 巧言相逼,掐起來了!
汪孚林只和何心隱學了一個月劍術,就算早起常常會練習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可距離高手卻還遠得很。所以,聽到蘇夫人的警醒,外間嚴媽媽的叱喝,他根本沒去感慨什麼差距,而是直接蹦了起來,從腰間解下佩劍握在手中,甚至按動機簧把劍抽出來半截。
這是當初北新關之亂後,他養成的習慣,反正出入葉家猶如自己家,誰都不會誤解他有心行刺,也沒人叫他解劍。寂靜的屋子裡,他就只見葉明月坐得端端正正,面上一絲一毫驚慌之色也沒有,而蘇夫人也須臾坐了回去,倒是外頭的喧譁不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嚴媽媽方才推門進來,肅容說道:「夫人,是個身手很輕巧的小賊,大白天竟是被他悄悄摸到了屋頂上,大家都疏忽了。還好二小姐一把飛刀傷了他的腿,這才把人擒下。」
原來是那小丫頭拿出了當初在山道上射兔子的準頭!
汪孚林正想著,卻只見小北也氣咻咻進了屋子,滿臉晦氣地說:「人已經押到爹那去了,真是的,娘乾脆先審了他再送到爹那去豈不是更好?」
「不是江洋大盜,就是宵小之徒,有什麼好問的?」蘇夫人搖了搖頭,又問嚴媽媽,「對外就說是碧竹用飛刀擒下的那小賊。」
「知道,夫人放心,老爺那兒就是碧竹押了人過去的。」嚴媽媽說到這裡,卻是又補充道,「但老爺那時候已經不在,他趕去歙縣預備倉了,所以我斗膽吩咐了碧竹,讓她把人交給刑房吳司吏。」
「做得好,如此賊人,交給三班六房按律處置就行了,正好巡撫巡按都在,不要讓人閒話我們動私刑。」
汪孚林重新把佩劍扣回腰間,隨即插嘴說道:「我看不如這樣,縣尊若是晚上能趕回來,趁著晚堂快刀斬亂麻把人判了,明天推出去枷號示眾。之前除卻格老大的黨羽之外,不是還有一批路條存疑的疑似江洋大盜關在大牢里嗎?縣尊也不用成天陪著巡撫和巡按泡在歙縣預備倉,免得別人還認為那是做賊心虛。吳司吏已經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這些人的底差不多都摸了出來,正好光明正大審上幾樁案子,這樣一直在城裡戀棧不去的人也就該跑了。」
他說完就站起身來,笑吟吟地說:「話說回來,我實在很好奇這會兒預備倉那邊是個什麼光景,打算去湊個熱鬧。」
「你呀……罷了,我有話和你說,順便送送你。」蘇夫人倒沒攔著,只是直接對葉明月吩咐道,「你看住你妹妹,不許她離開你視線一步。」
「娘!」小北原本想偷跑的心思被蘇夫人完全料中,一張臉頓時耷拉了下來,「我這不是關心爹嗎?」
「你好好呆在家裡就是關心了。」
汪孚林還是第一次受到蘇夫人親自相送的待遇,此刻的感覺遠遠不是什麼受寵若驚,而是滿心驚疑。果然,剛出屋子沒走幾步遠,他就聽到身邊這位縣尊夫人說:「你爹娘從湖廣回來之後,前後來過好幾次,對小北客氣熱絡殷勤得有些過分。我旁敲側擊一打聽,他們都是藏不住心思的人,尤其是你爹,所以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不是吧?老爹你實在太沒用了!竟然三兩下就被人問出根底來!
在蘇夫人那如同鷹隼一般的目光直視下,汪孚林簡直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好半晌才訕訕地說:「夫人,我爹那個人您知道的,就是死心眼一條筋。」
「哦?」蘇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汪孚林,直到把人看得渾身不自在了,她方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正因為老爺和我都沒拿你當外人,這才讓你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似的走動,你可不要讓我們失望。老爺還在任上,現在自然萬萬不行,可這次巡撫巡按先後一來,他就算還繼續當這個歙縣令,只怕時間也很有限了。你過了年便十六歲,年紀也差不多了。」
汪孚林起初還擔心精明的蘇夫人只是詐自己,所以打定主意不能亂露口風上了鉤,可聽著聽著,他就無法再保持淡定了。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這完全是明示!他很懷疑,要是自己到這個份上還不能給一句明話,只怕厲害到極點的蘇夫人不會讓他出這個門!
在絞盡腦汁想了好一陣子之後,他便小心翼翼地說道:「其實這事,在我到湖廣去之前,還不太清楚。後來我爹挑明了,我才知道事情竟然這麼巧。可畢竟今時不同往昔,我不希望回頭對人造成困擾,所以才一力求爹不要對外說。」說到這裡他就來氣,老爹告誡了都不靠譜,早知道當初就不說,可那樣的話說不定老爹會跑去績溪龍川村盤問胡松奇,那樣反而更丟臉!
為了防止蘇夫人其實沒猜到最重要的根子上,還是在詐自己,汪孚林還是有些含含糊糊。見蘇夫人似笑非笑不說話,他就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而我之前在湖廣幫了南明先生一個小忙,他已經答應,說服我爹不要對我的事情胡亂自作主張。當然,就和夫人說的一樣,更重要的是如今縣尊就在任上,有些事不便於進行。縣尊和夫人對我的器重信賴和教誨,我當然一直銘記在心,定當不負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