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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縣尊既然拿著教民榜文直接發威,公堂上原本相持不下的僵局,須臾就出現了鬆動。杖六十這種責罰,顯然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想要領教的,頃刻之間,本來扯皮幾日的案件,苦主便立刻撤訴了。神清氣爽的葉縣尊拍下驚堂木宣布退堂之後,出了角門見汪孚林正等候在那,他便笑吟吟地一把拉住汪小秀才,興高采烈地說:「孚林,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我讓廚下設宴,給你接風!」

    我又不是從哪大老遠回來,只不過是在家鄉呆了一陣子好不好?

    汪孚林著實哭笑不得,可對葉縣尊的美意,他還只能幹咳一聲說道:「與其接風,學生更希望來日能夠慶功。等到明天見完里長,有所建樹之後,再定定心心大快朵頤一頓,縣尊覺得如何?」

    「這個……也好!」

    葉鈞耀思量片刻,便從善如流地點了頭,卻硬是拉了汪小秀才往自己官廨走。等快到二門時,看見兩個僕婦猶如門神一般扎在那兒,他方才有些訝異地問道:「這是幹什麼?」

    兩個僕婦瞅瞅葉縣尊,又看看汪小秀才,其中一個就垂手答道:「是夫人正在裡頭對人說要緊話,所以讓小的在這看守。老爺和汪小官人自是無礙。」

    葉縣尊懼內歸懼內,可卻不希望旁人察覺,見兩人如此說,他頓時鬆了口氣:「我本就打算和孚林在外頭書房說話,就不去攪擾夫人了。」  

    可話音剛落,葉鈞耀便只聽裡頭吱呀一聲,卻是東廂房的門突然打開,首先出來的赫然是蘇夫人。當妻子的目光往這兒看過來的時候,他腳下不由自主往前走幾步迎進了二門,卻是笑著說道:「夫人說完話了?」

    「是小北進來稟報說,老爺快刀斬亂麻把這些案子都給處理了。」蘇夫人說著便看了一眼二門外的汪孚林,微微頷首後,她就直截了當地說道,「老爺和孚林商量正事吧,等你清閒一些的時候,我再和你商量事情。」

    「那好那好。」

    眼見妻子笑著往長子的屋子去了,葉鈞耀鬆了一口大氣,趕緊出了二門,直接把汪孚林拉進了自己的書房。反手一關上門,他便拉著汪孚林直接到了書桌後頭,繼而就把聲音壓得極低:「孚林,之前我那夫人跑到松明山,對你說了什麼?」

    第一九五章 秋糧新政

    之前葉鈞耀讓趙五爺等人火燒火燎地把汪孚林從松明山給請了回來,為的是這些迫在眉睫的瑣碎案件,如今既是快刀斬亂麻把事情全都給解決了,而且還會給其他五縣樹立一個標杆,他放下了一樁大心事,自然免不了問出了這個他一直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可是,讓他失望的是,汪小秀才面色古怪地盯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方才吞吞吐吐地問道:「縣尊真想知道?」  

    葉鈞耀簡直都要抓狂了:「不想知道我問你幹嘛?」見汪孚林不做聲,他越發心頭感覺不妙,可正當他要補救什麼,就只見汪孚林對自己笑了笑。

    「夫人除了那些節禮,另外送了學生八十兩銀子,說是這小半年來的工錢。」

    「啊?」葉鈞耀直接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有些尷尬地說,「夫人也是的,我等讀聖賢書,視金錢如糞土,豈能如此看輕賢士……」

    葉縣尊你錯了,我還就喜歡尊夫人這樣慷慨大方的人!

    汪孚林只當沒聽見葉鈞耀那嘀嘀咕咕,至於蘇夫人另外那番只要你看中誰就說出來,我們夫婦替你做媒的話,他當然隻字不提,省得葉縣尊繼續抓狂。眼看晚飯將近,他想著家裡還有一大家子,少不得辭謝了葉縣尊留飯的好意,先回了家去,可臨走時葉大炮還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吃過飯後趕緊過來商量大事,免得明日裡長齊聚議事的時候出岔子。汪孚林自然一口答應,同時提醒葉鈞耀把戶房司吏劉會,刑房吳司吏,以及趙五爺全都叫上。

    鄭班頭在趙思成一事上倒戈,與那位汪老太爺算是正式決裂,可終究是背叛者,而胡捕頭這牆頭草同樣還不足以完全信任。兩人都不能納入核心陣營。

    次日一大清早,充當里長的各地鄉民便把縣前街全都擠了個滿滿當當,等到雲板敲響,縣衙大門敞開,一群衣著各異的人魚貫而入,一個個跟著差役在廊下站定等候接見,雖是不停有人喝令不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依舊不絕於耳。雖說里長素來有催科的職責,也是糧長之下首要負責完稅的,可如今負擔一下子全都掉到他們的肩膀上,大多數人都很有牴觸心理,就算少數覺得有利可圖的,也都希望能夠討價還價。  

    「縣尊升堂了。」

    升堂排衙之後,葉縣尊照例說了幾句公式化的開場白,這才是里長入見。歙縣乃是徽州府首縣,從前是十五個糧區,每區大約都是十一里左右,所有里長加在一塊,足足有一百六十多人,即便歙縣公堂再大,一百多號人全都擠上來,那簡直會沒有下腳的地方了。所以,葉鈞耀打著體恤的旗號,根據劉會勾出來的名單,只挑了約摸二十個里長進大堂,余者全都在公堂外聽宣。

    果然,這麼一大幫子人磕頭起身之後,葉縣尊不過剛剛重申了各里收各里的新政,下頭就立刻喧譁一片,其中叫囂最多的就是兩個字——祖制!

    依舊站在屏風後的汪小秀才對於這兩個字,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為他自己就老用這兩個字扳回不利的局面,可現在這兩個字又猶如絆腳石一樣放在他的面前。好在祖制並不是百試不爽的靈丹妙藥,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好比他當初扳倒趙思成,靠的是所謂洪武舊制?那只是用來吸引注意力的障眼法而已,就和昨天他把教民榜文讓人塞給葉鈞耀一樣,不過是讓葉大炮打人一個猝不及防,順便給竦川汪氏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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