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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赤裸裸的挑釁,其他老油子兵痞根本就來不及阻止,發現沈懋學和汪孚林也都跟著站起身來,他們甭提多後悔沒制止那個大嘴巴了。可讓他們更意想不到的是,那個年長的書生竟是挑眉說道:「都說薊鎮兵馬是九邊兵馬中精銳中的精銳,既如此,那就比試騎射如何?」
汪孚林聽到沈懋學主動接戰,原本他還想著實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出其不意去比劍了,此刻自然如釋重負,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那出言挑釁的傢伙。
果然,那傢伙頓時想都不想地一口答應道:「好,就比騎射,只不過,其他的弓沒有,只有一石的強弓!」
第五三零章 弄巧成拙
儘管汪孚林壓根從沒有練過騎射,但他至少讀過書,對於某些東西還是頗有了解的。所謂一石強弓,指的是拉開這張弓需要一石的力氣,也就是差不多一百二十斤的臂力。就比如這年頭的武舉,立射標靶時,那是用的一石弓,如若比拼騎射,那麼就是只用七斗的弓。所以要在騎射的時候用一石強弓,那絕對是一等一的騎射高手。所以,當沈懋學面不改色地答應了下來,他心底對宣城沈氏的評價直接提高了幾個檔次。
這年頭書香門第中,一代代出進士舉人不奇怪,可中間蹦出幾個子弟不愛聖賢書卻愛舞刀弄槍,這就很難得了,而若是再出個文武雙全的,那簡直是妖孽!沒看王守仁當初少年好兵事善騎射,一直都被人當成是異類嗎?
而到了小校場上,眼見得沈懋學躍馬挽弓,離弦之箭一支支正中騎射所用的草人時,汪孚林站在一旁抱手純欣賞,只覺得賞心悅目。他都已經考中進士了,哪怕只是三甲,所以對於出風頭這種事已經不大熱衷,更何況他也確實沒那個本事。趁此機會,看到一旁一張張目瞪口呆的臉,還有那個尚未登場就已經臉黑如同包公的粗壯漢子,他就笑吟吟地說道:「沈先生文武雙全,各位想來都見識到了,還要繼續比嗎?」
見沈懋學已經放慢馬速徐徐跑了回來,幾個往日從來都是讓別人無從下嘴的軍頭兵痞,這時候卻反而覺得騎虎難下。偏偏就在這時候,卻有幾個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大聲嚷嚷道:「游擊將軍石河隆來了,帶著一百多人不分青紅皂白就闖進了軍營!」
「石將軍說,立刻把沈先生和汪公子禮送出去,他還能在大帥面前求情,否則從重處置!」
「營中弟兄不少都被彈壓住了,這可怎麼辦!」
面對這亂鬨鬨的叫嚷聲,十幾個在第七營中紮根了少則十年,多則二三十年的軍頭兵痞登時感到事情不妙。一時間,看向汪孚林和沈懋學的眼神中,不少都充滿著懷疑和驚怒。而汪孚林聽到竟然不是戚繼光又或者喜峰口參將沈端先有動作,而是這個之前都沒接觸過的游擊將軍石河隆出馬,有些意外的他便嘿然笑道:「真是奇哉怪也,我和沈先生奉戚大帥之命到這第七營中訪查軍情,關這位石將軍什麼事?」
沈懋學一躍下馬,隨即丟下韁繩走上前來:「我記得,石將軍應該是游擊將軍吧?竟然搶在大帥和沈將軍之前,好快的耳報神!」
儘管第七營這些軍頭和兵痞每個人手底下都很有一批人,但誰也沒那個自信能和高層軍官抗衡,更何況石河隆是游擊將軍,喜峰口這邊僅次於參將沈端的第二號人物。剛剛聽到石河隆如此強勢,不少人都萌生退意,可聽到汪孚林和沈懋學這麼說,其中那些一等一的聰明人不免便快速轉動起了腦筋。下一刻,馬老大這次都不需要別人授意暗示了,立刻開口叫道:「照汪公子剛剛這麼說,沈老爺可否和汪公子一塊和我們去見石將軍,做個見證?」
「當然可以!」
汪孚林爽快異常地答應了下來。而沈懋學已經大體明白了此番所謂南北衝突背後的某些微妙之處,也當即笑著點了點頭。有他們倆這般表態,就連最初那挑釁的大漢,也打消了還未下場就落敗的尷尬,紛紛打起精神準備去應付那位闖將進來的游擊將軍。然而,一行十多人出了較量騎射這校場還沒走多遠,就只見前方煙塵滾滾,緊跟著就是那一百餘人呼嘯而來,在眾人面前不過十餘步遠處方才停下,端的是訓練有素。
石河隆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和放眼看去那些軍袍顏色迥異的沈懋學和汪孚林。發現兩人雖是被人簇擁在最當中,可那樣子分毫不像是受挾持,而更像是眾星拱月,他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就立時衝著一旁的親兵使了個眼色,那親兵當即沉聲喝道:「軍中規矩如何,爾等不懂嗎?石將軍在此,還不行禮?」
汪孚林心道這幫老兵油子好不容易有點氣勢,要是真的被逼得先行禮下跪,那就再難生出任何對抗之心了,當即輕咳一聲道:「敢問石將軍,我是奉戚大帥之命,到這裡訪查之前那場械鬥前因後果,因此被人敬為上賓,適才聽說石將軍聲稱要人將我們禮送出去,否則就要從重處置,不知道這從何說起?」
剛剛汪孚林在那些軍頭兵痞面前就是如此信口開河,如今在石河隆面前又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沈懋學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可是,瞅見石河隆的眼神倏然一閃,臉上凶光畢露,隨即復又強笑,他只覺得原本那隱隱約約的懷疑一下子明確了許多。莫非是軍中高層爭權奪利,竟是利用了底下軍卒之間原本就存在的矛盾?如果真的如此,那簡直是……